李长庚笑了:“看来你和我一样,都做不到太上忘情。”
“我怕成佛之后,从此离人间疾苦远了,对下界苦难不再敏感,反失了本意。所以便借着凌云渡口脱壳的机会,交换了身份。”
“佛祖知道这事吗?”
“他老人家只要多得几位正途之外的佛陀就好,是真灵还是残蜕,并无分别。”真灵朝对岸努努嘴。
“可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求了大土把最后一难设在通天河,自已被老鼋驮来这里,借晒经的机会与取经队伍会合。”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既已解脱,为何还要回取经队伍?”
“我问观音大土要过灵山的规划。取经队伍去长安交付完经文,全员返回灵山缴还法旨,成就真佛,然后,就没然后了。真经在长安怎么读、怎么解,反倒没人在乎了,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凡事该有始有终,所以玄奘凡胎会替我到西天成佛,我则以玄奘的身份留在大唐,在长安城里译经说法。”
真灵说到这里,下巴微抬,傲然之气溢于言表:“贫僧不要凭着金蝉子的身份轻松成佛,在灵山享受极乐,而要以玄奘之名留驻凡间,方不负大乘之名。”
李长庚点点头,又看向孙悟空的残蜕。
“别看我,我就是残蜕,真身在那头傻乐呢。”孙悟空的残蜕冷笑。x?
那边的孙悟空真灵面容慈和,一页一页耐心地晒着经书,如老僧禅定。李长庚一笑,看来猴子的躯壳分离时,连毒舌本性也被带走了。
“你也要跟随玄奘回东土吗?还是回花果山陪你的猴崽子?”
残蜕没有回答,反而开始产生某种变化。李长庚看到他的头上,缓缓浮现六只耳朵,有如花环一般。
“悟空你……”
“我去地下一趟,哪怕搜遍整个地府,也要寻回六耳的魂魄。他只有魂魄,我只有躯壳,正好还他一段因果。”
说完之后,悟空残蜕冲两人一拜,嗖的一声消失了;而玄奘真灵,也在行礼之后,转身走向取经队伍,步履坚定。
通天河中,波涛起伏。观音与李长庚并肩而立,后者忽生感慨:“之前我在广寒宫,看到吴刚砍树,说他无论怎么砍,桂树还是一如原初,不留任何痕迹。结果被他反呛了一句,说哪个不是如此。如今看来,毕竟还是留下了些许裂隙,不枉辛苦一番了。”
观音摆弄着玉净瓶里的柳枝,笑意吟吟:“老李你本尊在凌云渡口得证金仙,却故意把最后一缕浊念元婴甩给我,也是有托孤之意吧?趁着我还没缴还法旨,你想去哪儿投胎,我尽量给你安排。”
李长庚眯起双眼:“我听说大唐宗室也姓李,要不,就去那边当一世皇帝好了。”
“嗐想想别的,想想别的。”
“嗯,当诗人也不错。”
“你刚才说要当哪一世皇帝来着?我试试啊。”
“我好歹是仙人的浊念,做个诗人怎么了?”
“转世讲究平衡。以老李你的条件,想当诗人得先洗掉前世宿慧,再把官运压低……”
两人且聊且行。远处取经队伍已经收拾好了经文,驾起祥云喜气洋洋地朝着东土而去。但见满天瑞霭、阵阵香风,前方眼见到了长安。李长庚趁观音一时不察,到底还是朗声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