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饶有兴趣地看了一阵,忍不住问吴刚:“你在这里天天砍这个,不烦吗?”吴刚爽快地放下斧子:“李仙师你不知道,砍桂树看着千篇一律,其实每一斧下去呢,桂树上的裂痕走向都有细微的不同,复原的速度也不一样。只要掌握了规律,你就可以砍出想要的任何裂隙。”
不等李长庚开口,吴刚“咣”一斧子下去,树干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他指给李长庚看:“您瞧,我右手握斧的力道调整到四成七,这条细缝就会向右分叉,延伸二尺六寸。”他默算片刻,又道:“等会儿它复原的时候,会先从这个分叉处愈合,要三十六个呼吸之后,才完全复原。”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阵,桂树果然在三十六个呼吸之后复原如初,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吴刚持斧哈哈一笑,极为得意:“我现在已经练到了随心而动、意到形成的境界,脑海中有什么图像,手中就劈出什么裂隙。这手绝活,除了我可没人能做到。”
他犹恐李长庚不信,手起斧落,又狠狠劈下去。只见“咔嚓”一声,桂树裂隙四开,竟勾勒出一张苦闷疲惫、心事重重的老人面孔,与李长庚神似。
这确实是神乎其技,李长庚啧啧称赞了一阵,突地又涌起一股同情:“这又有什么意义?桂树原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你自以为精通了伐木之技,到头来却连一丝裂隙都留不下来。”吴刚挠挠头,沉思片刻方道:“好像是没什么意义。不过……”他拎起斧子,“哪个人不是如此?”
他这句看似无意的反诘,却让李长庚为之一怔,呆在原地哑口无言。吴刚见他半天不吭声,自顾自挥动斧子,又叮叮咣咣地砍起来。
嫦娥很快换好常服出来,走到桂树之下。李长庚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口相询:“卷帘大将是你求西王母安排的吧?”嫦娥点点头:“我还以为能瞒得久一点,没想到仙师这么快就看出来了。”×l
“他用的降魔宝杖,是用你们广寒宫的桂树枝做的,我若再猜不出来,启明殿主不要做了。”李长庚呵呵一声,旋即道:“而且卷帘大将在宝象国忍不住自已跳了出来,我想装糊涂都难。”
他讲了宝象国发生的事,嫦娥轻轻叹息道:“唉,我素知这家伙是个藏不住事的脾气,反复叮咛他要隐忍,要小心,谁知他还是没憋住也罢,能憋住就不是他了。”
“他到底是谁?”李长庚问。
嫦娥抬起双眼:“他乃我广寒宫的一位旧客。”
李长庚一愣,广寒宫里就那么几口子,玉兔、吴刚俱在,嫦娥还有什么同住者?嫦娥淡淡一笑:“李仙师忘了吗?我广寒宫本叫蟾宫,里面可还住着一位三足金蟾呢。”
李长庚一拍脑袋,暗叫糊涂。他怎么把这位给忘了,这位三足金蟾比嫦娥在广寒宫住的年头还久,只是不怎么爱露面,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太好找,所以他第一时间甚至没想起三足金蟾来。
嫦娥道:“您知道的,我当初告别丈夫来到仙界,是想闯出一番际遇。可惜我不是走的飞升正途,没人接引,一上来没有着落,连个落脚的宫阙都没有,只能四处流浪。是金蟾好心,打开蟾宫收留了我。他一直觉得自已太丑,躲在蟾宫不爱出来见人,难得有人陪他聊天,他高兴得很。到后来,他索性把整座宫阙都让给我,改名叫高冷宫,说比较符合我的气质。我嫌太直白,才改叫广寒宫。”???
李长庚捋了捋胡须,没有多说什么。
嫦娥继续道:“天蓬擅闯广寒宫那次,金蟾比我还气愤。
等到天蓬转世进了取经队伍后,他跟我说,若那头猪回归天庭,只怕广寒宫将再无安宁之日。我彷徨无计,金蟾主动说,他要下凡为妖,去阻天蓬仙途,这可把我给吓坏了。阻挠天蓬就是阻挠玄奘取经,这事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