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红着眼看向林归伞,用力抓挠脑袋,毫不顾惜他最喜爱的卷发,颓然地说:“无论重来多少次,我就是做不到。”
林归伞无法理解他的坚持。
站起身,远离了他,眼神像在看一个不知名的怪物。
“你母亲不止一次说过,就连我也听到了,她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病,你是侠盗还是小明星。”
“她只是希望你能从疯人院出来,哪怕为了她,口头向医院妥协,就连这点小事你都不肯退让吗?”
“……不能。”陶泽直到现在,依旧以垂死的语气挣扎。
林归伞实在看不下去,质问他,“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人都死了,无谓的嘴硬还有意义吗?”
陶泽面对她的指责,无处发泄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引火线,将他的铁石心肠炸开一个缺口。
他总算肯吐露实情,“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母亲身染重病,掉光了头发。”
“我是为了给她治病才当的盗贼。”
不对。
这根本不是陶泽的记忆。
林归伞知道,因为她看过那部电影,这出自侠盗的角色经历。
陶泽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边笑边咳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现在这个,反过来为了给我治疯病累进医院的,她不是我母亲,只是太像了我才忍不住搭话。”
“在我的认知里,她也是怪物用来对付我的一员啊!”
“你告诉我。”陶泽向林归伞伸出手,卑微而希冀地笑,“是怪物用我母亲的死,逼我承认这才是现实对不对?”
错了,都错了。
林归伞望着眼前已有疯魔之态的陶泽,突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毛骨悚然的代入感。
就好像陶泽接替了她的命运,正在替她发疯。
林归伞清楚地记得,初见时陶泽还是个活泼善谈的普通青年。
他的世界观里没有怪物,只有伪装成精神病院的邪恶组织,捕获他这样的特殊人才做秘密实验。
他还记得陶欣然是他的母亲。
陶泽是在遇到她之后,被她的怪物论说服。
她从幻觉里解脱,他却在怪物论中一步步越来越偏执。
陶泽直到现在,还沉浸在妄想症中。
就连母亲的死亡也无法唤醒他。
到底为什么?
快点醒过来啊!
是她错了,不该告诉陶泽这世上有怪物存在的。
她不能理解陶泽莫名其妙的坚持。
可隐隐地,林归伞竟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合理猜测。
怪物在用陶泽的经历敲打她,叫她必须认同祂们规定的现实。
不!
林归伞猛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有怪物,从来都没有。
陶泽为什么固执地认定怪物的存在,为什么不肯像她一样接受现实?
到底谁才是对的?
是他吗?
怎么可能?
可难不成是她?
耳边听着陶泽癫狂的大笑声,林归伞心跳陡然乱了套,呼吸杂乱无章,嗬嗬的喘气声宛如濒死。
她一步步往后退,脸色惨白,体温迅速冰冷,惊恐的泪水盈满眼眶。
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怪陆离。
墙上模糊的花纹是一双双无情注视她的蓝眼睛,雪白的地狱里,陶泽烧焦的人形正凄惨地哀嚎求救,狰狞枯瘦的手臂徒劳伸向林归伞。
她的幻觉,复发了。
“幻觉。”
林归伞唇齿咀嚼这两个简短的字音,突然想发笑。
为什么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