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来到奉星如身边,推了推他的肩膀。
奉星如仰着脸,他两天没合眼,身体无一处不渴睡这种半困半乏的朦胧是最难受的,但柏闲璋按住他的肩膀,耐心劝他:“星如,先跟我们吃个饭,晚点再上楼补觉放心,明天不叫你。”
奉星如清醒了些,他仿佛被围困在柏闲璋的气息里,腰上还挂着薄被,不知是他们当中谁的体贴,更不知道眼下这样复杂的局面还能再说什么,他只好又对柏闲璋道谢。柏闲璋看穿他依然难以承受自己的放低,他终于明悟,恐怕此刻对于奉星如来说,他的一切情愿都更令他为难。他只好挫败地叹气,随后说:“等下见到老二,我会劝他不要太苛责你,还有老五。”
奉星如望向柏淑美,柏淑美也瞥来,一旦对上他的目光,立刻仓促别过。柏闲璋跟着管家去前厅了,偌大的厅堂徒留他们这一对千不该万不该的怨侣。明明不是说话的时候,但奉星如出口了才懊悔自己的失言:“柏淑美,你一直断定我是蓄意图谋苦心竭力要攀附你们柏家的荣华富贵,是不是?”
“如果当初知道是你,我根本不会跨过外面那条门槛,甚至靠近你们柏府一步。”
他不知道,刚受了柏闲璋警告的柏兰冈听到他含恨的怨怼,立刻变脸连同柏淑美在内,隔着一堵墙,还有柏闲璋、柏千乐,四个人的脸色各自难看。
柏淑美先是惊心他的恨竟然藏得如此曲折深重,随后还没等他反问“你怪我?”,话落一半,柏兰冈已快步迈进来,他们匆匆收声,闭口不谈。
柏兰冈先瞪柏淑美一眼,是警告、也是立威,柏淑美明显回忆起柏闲璋发情后他对奉星如失控的那句辱骂,也正是他失言,引燃了柏兰冈岌岌可危的婚姻。他将满腔恼恨生硬地咽回肚子里,奉星如下来,他脚步还有些虚浮,柏兰冈欲抬手去搀,但他凭自己稳定了:“二少爷。”
说心里话,柏兰冈一看到他或者柏淑美,便很有芥蒂他对他们二十年前的情事耿耿于怀,甚至不亚于柏闲璋的玷污,但奉星如明眼看去,已十分憔悴,这一场风波只有他完全无辜,平白捱上许多受罪,谁也不忍心再苛责他。
因此尽管柏兰冈心头翻涌过多少思潮,他最后都强制平息了,收敛了声气,踩下奉星如送到他脚下的台阶,关心道:“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既然他愿意放过,柏闲璋吊起的担忧暂时松懈了,他出声圆滑道:“先吃饭再说吧。老二的衣服烧不了,那就马上送去清洗,不要留在家里。”
饭桌上免不了要谈论这两天的平地起波澜。奉星如遭到的审问简单,只关于柏淑美,随后是柏兰冈他的要冗杂许多,方方面面,也不知道纪检何时掌握的材料。他们追溯出眉目,他们一致同意或许起始更早。早于赵方鸿违纪,早于柏浩强奸未遂,或许从柏闲璋升将失败、盛部委提示他们入常无望时,已是风声鹤唳。只不过他们被太平假象迷花了眼而未引起足够重视,这一场针对18-19-08世家的围猎,捕兽夹早已埋下。
当韦氏码头上那一炬火烧破长夜,煊赫无比的韦家一夜之间轰然坍塌,他们南港这一派巩固的城防终于被换届之后的现任击破。而这一回,恐怕难得善终。
柏闲璋屈指叩击台案他在暗示,台面下装有窃听器。他们的谈话必定遭到监听,眼下也不是急忙求出对策的时机,于是这段饭在浓重的愁云里潦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