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花期长长短短,长的依旧开着,短的日渐凋谢,都劳累奉星如手忙脚乱地搬进又搬出。他不是有植物缘的人,除了小时候家里过年买的年桔红火过,他从来养不活什么。花自然是好看的,但不能太长久驻足,否则奉星如总要想起它的来处,平添一阵心堵。仿佛上回柏千乐顺利地将那几箱瓜果送来在柏家的眼里成了奉星如的准许,此后柏千乐又车了几回,柏家奉星如不知是柏闲璋抑或柏兰冈的嘱咐,总之,分寸掌握得很是微妙,俱是些不好拒绝的吃用:譬如香米,说是生意伙伴送来的品种特产;火腿,一整扇猪腿风干得正正好,金黄的肉皮下,膏状的脂肪与细密的红肉间错着,柏千乐卸了货,立刻催奉星如拿刀破开塑封,片下一块予他解馋。
奉星如随他去,心想这未免又是一种制辖。一扇火腿也要千把两千块,绝不能说便宜的。他收下、拒绝都为难,反而柏千乐要吃,为他化解了骑虎难下的窘境。他也曾经提过,其实不必再送来,柏家好意,但他显然不应当再收。殊不知柏千乐摆了摆手,不太赞同:“哥,虽然你跟二伯……毕竟你在我们家这么多年,情分总是在的。”他将中间的字眼含糊了,消解一些那两个字带来的僵硬,“况且你在我们家这些年多少辛苦,你对二伯、大伯实在很有功,他们亏欠你尚且来不及弥补,这点东西算什么呢?更多的你都值得。”
这是他们平日里尽量避免触碰的话题。但显然柏千乐也有他的埋怨,他不好在柏家里说,万般积怨委郁于胸;又明知那场情事、失败的婚姻是深深扎入奉星如心里的棘刺,因此无论在哪边,他都只好闭口不谈。果然才这两句,奉星如挪开视线,柏千乐坐在车里,只能仰见他的抗拒而沉默的下颏。
他们都瞒不过对方虽然奉星如已用力投入他的生活,其实他依然恨。这恨钻进了海平面下,变成暗涌,若有意避让当然波澜不兴,可是它未曾消弭。
他摁下启动点火,引擎热起,一阵盖过一阵的声浪中,他听见奉星如的答复掺杂其中,他否认:“你们家对我,没什么好亏欠的。”
柏千乐在他的目送里驰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镜子里。这是奉星如的答复。柏千乐虽然惯会揣测人心,毕竟他不是奉星如,因此无从分辨此言是否由衷。若奉星如果真如此坚决,于柏家而言无论是柏兰冈或者柏闲璋,甚至他自己,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如今的境况,一头越近,另一头反倒越远了。
柏千乐夜归柏府,从电梯里出来,厅里竟然亮灯。一家子都在,柏闲璋示意他坐,柏千乐摘下手表:“我去洗个手。”
柏闲璋眼见着,柏千乐走后,柏兰冈的视线掠过他的表。等柏千乐回来,柏兰冈放下茶盏,敛回视线。柏闲璋不知他为何生异,也多看了两眼,柏千乐未觉,他揩干手,捡回表扣上。柏闲璋思虑之后,依然问道:“吃过饭了没有?”
柏千乐应他,他说在跟星如哥用的饭,提到奉星如,厅里霎时一静。
“你倒是在他那边混开了。”柏淑美不阴不阳的,只叫人疑心他在讽刺。柏千乐皱了皱眉柏闲璋压住他的反驳,责备道:“他去送那几箱果。五,一提到奉星如,你反应就这么大。”
柏淑美一口气吊在喉头,眼刀横向指责他的柏闲璋:“我就是见不得他,怎么样?”
“够了!”柏兰冈略带斥责地低声一喝,柏淑美立刻别开脸,手下故意放重,掷下茶杯,噌地一响。
“你再厌他他也跟我离了,还不够?你还要摆什么脾气?!”
柏兰冈话里彪起怒意,他姻缘的破碎,除了柏闲璋这个罪魁祸首,柏淑美也难辞其咎因此顿时无人再敢直面他骤然暴起的锋芒,他的话音撞碎落地,孤零零回响,真可谓掷地有声。柏淑美脸色一刺,他拧开目光,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