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撇下满座或惊异或欲言又止的目光,自顾上楼去了。不多时踉跄的脚步声闷闷地传入寂静的饭厅里,说不上话的人目目相觑,奉星如垂下视线,四座各异的神色和嗡嗡的低声错谈里,他仿若一座孤岛。

柏夫人被柏淑美一身酒气搅得心烦,再没胃口吃饭,头又开始疼,柏闲璋让阿姨跟着她回房间了。

其他的亲戚当然识时务,这顿饭眼看是吃不下去的,便陆续地也都告辞了。

柏兰冈饭后接了个电话,奉星如捧着茶盏消食的时候,透过帘子轻轻一瞥,车子已然泊好在廊下,他的丈夫披着大衣,捂着手机躬身钻进车厢里,黑色的轿车载着他的丈夫再次驰入暗沉的夜色。

“星如哥,外面很好看吗?”

奉星如收回视线,回身踱步回来,接过了笔,红色墨水勾画了些题干,“发呆罢了。你这几道题要注意关键。”

他放下茶盏,专心替柏千乐批改起论述,他们不时交谈数语,今晚的气氛算不上活跃,奉星如的神色比平日更沉静。柏千乐看在眼里,在他低头而笔尖滑动的时候深深描摹他微微勾起的眼尾,眼下的细纹,和内敛的唇角,他不复当年他们初识那时的年轻活跃,当年饱满的脸颊如今有了凹陷的角落,皮肤也逐渐干枯,下颌角绷紧,生了褶皱,奉星如确实不再年轻了。

柏千乐缓缓呼出一口气,好似借此平息胸膛里滚烫的热火,看着旧日年华已逝的奉星如,他心里的火恍若未曾冷却,反而更加沸腾,奇怪。

他轻轻抚上奉星如压在桌上的手,手指滑动,停在他指关节上的旧伤,无意识地摩挲着。奉星如掀起眼睫晲了他一眼,到底觉得他也不小了,很多小动作还是脱不开一身孩子气。就在奉星如想要敲桌面让他回神的时候,他忽然用一种仿佛无意打探的语气,斟酌道:“星如哥,回来之后我都没见过二伯几次。”

“他那个位置,见不到人也正常。”

“可是今晚刚吃完饭,又出去了。”

“可能有事吧。”

柏千乐安静了。奉星如终于从卷子里抬起头凝视他,只见他仰着脸的缘故,眼底映了些壁灯的光,他眉睫一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他欲言又止,盯着奉星如,两只杏眼里好像藏了些同情也似,怜悯的望着他。

奉星如看他的有话不说,看他脸上带着微妙讽刺的似笑非笑,顿感不悦,更莫名生出动物被踩到了尾巴似的的警惕:“你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柏千乐摇了摇头,他骤然发力,倾身扣紧了奉星如的手,“我只是好奇,这么晚了还出去,是真的有事吗?什么事这么要紧,值得大晚上特意从家里出门。二伯也不是大伯那种万人之上的位置,他怎么整天日理万机一样,好像比大伯还忙”

话毕他松开手,挨回椅背,笑了一笑,“星如哥,你也别生气,我就是担心你。”他转开脸,闷闷的声音传来,像一记钝锤锤进奉星如的心窝里:“我听说……你们感情好像比较一般。二伯他好像也总是不愿意跟我们呆在一起。”

奉星如刹那间好似天昏地暗。他闭了闭眼,喉头涌起的苦涩堵住了他的语言,他一时间也找不到能说的话,便听见柏千乐锥心发问:“星如哥,你就不担心吗,二伯他是不是在外面……”

墙上西洋铜钟的秒针走过一格格光阴,他们彼此之间只剩滴答、滴答,清脆的沉默。

奉星如抹了把脸。他攥紧拳头,艰难地睁开眼,他回避了柏千乐尖锐的逼问,喉头梗塞,反问:“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这些的。”

柏千乐看穿了奉星如的外强中干,突然心底一软,他不忍心了,眼前的男人也峥嵘意气,也曾满肩荣光,也曾带领他们在国旗、军旗下高声宣誓,吼出无数的忠诚信念那时他们都满腔热血,一心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