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下

是为了哪个人?李休复放下暧昧的钩子,用暗示的眼色端详他,笑容很坏,却不再提。她得逞了。凌冽山风灌入窗里,奉星如搭着方向盘,他不愿分心,可钩子吊着他,鱼线拽着他的神思,漂浮,旋转。他已经年过三旬,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真是好笑。

奉星如想,今年不是是否流年当道犯了太岁,否则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时候村子里办庙会,妈妈也抱着他看过那些龙争虎斗,灯烛彻夜、香火缭绕,浩浩人声里,游方道士为他解卦批命,未谈及他命带红鸾桃花。

奉星如沉沉地叹了口气,他不愿自作多情,也并不十分笃定乱麻般的线结系在自己身上;甚至不久之前,他还游离在柏家的繁华之外,受尽冷眼。什么时候,竟轮到他登台唱戏了?他更无解,这团乱麻何时飘落,悄无声息地围困了他。

回到柏府,管家来报柏兰冈已经上了手术,申请到明日十来分钟的探视。奉星如应了,问谁去探视?小黄摇摇头,说这是你们商量的,总之大少爷有事去不成。他顺口提到厨房备好了煲汤料,奉星如点头,确有其事。“我就去,你辛苦。”奉星如挽起袖口,两三点的午后,厨房里一片悄悄的静,当班的佣人起码将近四点才会开工,窗台上种了些盆栽,香葱,香菜,薄荷,几根生嫩的姜叶。日光照来,奉星如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好长。管家找了围裙进来,奉星如辞掉了,一点油烟,不要紧。嘎嘎的叫声,窗角外面有圈篱笆,他们养了几只西洋鸭,管家说。

天日都可以叫佢地汤佐,煲嘀冬瓜仔同埋雪梨,落翻西洋参几好。奉生,你话嗫?小黄边说边记,奉星如只听着,手里洗筒骨,洗得满手猪油。他垂着眼睫,只应,系乜?都几好,你说话啰。

唔系我啊奉生,最紧要系二哥,佢中唔中意先,依家你话事啵。小黄闲闲地补充道,“不过系你嘅话,点样佢都埋单啦。”

奉星如乍闻此言,荒唐都要从脑壳里飞出来了,他转身瞟了管家一眼,小黄肩膀抵着墙壁,斜签个脚,不似正经样。他啐了口粗,小黄捱他一句骂,反而嘻嘻怪笑地走开了。

这盅汤一煲就是四五个小时,晚上飘来浓厚的脂肪油香,柏淑美摘下手套解了外套,路过厨房时余光往内滑了一滑。及至摆饭,却不是猪骨汤,竟是竹荪炖鸡。他没问,饭间中途,有佣人来说给奉星如知道,时间够了,已经替他关火了。

这时柏闲璋问是老二要的汤,奉星如答是,柏闲璋笑了笑,转口提起他明天去不了,斜着眼看奉星如。柏淑美放下匙羹,却说,用他的车。

奉星如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柏淑美说什么?他诧异地抬眼看去,那人还是那副没什么生气,也谈不上死气的样子,唯独眼珠子转来,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说,你自己出门,外面肯定查这查那,有意阻拦。不如我的车我的人送你,省事。

柏闲璋竟赞同了,说很好。同时他还调侃,五,你的面子,怕是指挥部都去得。

果然隔天大早,便有一位副官在楼下坐着了。见到奉星如,和气地介绍了自己。他肩章上闪闪的铜星子,奉星如心里倒灌冷气人家的军衔可不低,正经也是个官呢。他连忙致歉,劳动大驾云云,副官哈哈一笑,顺手就蘭陞接过了行李,没让奉星如沾手。“大校的任务,我们全力完成”,他讲话很干脆。

目藏精光,仪容肃穆,行动迅捷,绝不拖泥带水并且从他搭在档位上的手来看,有枪茧,有刮擦的细小旧伤,凭奉星如多年习武的直觉,此人身手恐怕不凡。但是他“收”住了,并非刻意隐瞒。这一等收放有度的人才,居然也甘愿为柏淑美驱策。奉星如坐在后排,他也带过兵,不得不承认,柏淑美驭下有方。他从前想不通,柏淑美似乎总与军部争锋相对,也与同僚摩擦颇多,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