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沉沉地遮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李敬池眼尾发红,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雪地中。灯光微微转动,世界变得晦暗,他脊背弯着,像是要被现实沉重的负担压垮。
镜头中,他艰涩地喘息了一阵,眼中逐渐覆上泪光。李敬池呜咽着,双拳砸在雪地里,泪水从眼眶涌出,来不及落下就化成了冰。
没有人说话,郑元冬细细凝视着监视器,徐鸢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远处的人。从一念成邪走到现在,李敬池已然成长了太多,当年围读剧本时他还只是个青涩的小艺人,但现在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也不知道是苦难成就了他,还是他释怀了苦难。
时间恰到好处,音乐指导吹响陶笛,笛声悠扬,打破了雪地中死一般的孤寂。航拍器记录下他孤独而迷茫的脸,雪地中,一串脚印若隐若现,庄潇从背后温柔地抱着他,轻声道:“李遇。”
他看不见,只能用手笨拙地抚摸着李敬池的眉毛,然而这个举动彻底打破了李敬池的防线,他在庄潇怀里发抖,继而转为崩溃的大哭:“好难啊,好痛苦,好想死,宁春,人生怎么这么难啊……”
是啊,活着就是很难,这是他们都知道的道理,言语太过苍白,庄潇没有试图安慰他,只是静静抱着他。灯光由暗转明,他们在雪中互相取暖。
时间静止,漫天飞雪如神迹般停了,向导诚挚地合十双手,而郑元冬抬头望向天空,甚至忘了喊咔。
十五分钟后,李敬池还没从情绪里抽离出来,他哭得双眼通红,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庄潇别无他法,只好为他戴上耳罩和帽子,再抱着这人轻声安慰。
两个人喝完姜汤,李敬池才稍稍缓解,他一言不发地抱着保温杯,与走来的郑元冬对上视线。
“过了。”郑元冬轻咳一声,“天时地利人和,向导说连上天都在眷顾我们,看来剧组来云城取景是正确的选择。”
郑元冬说完想走,庄潇看了他一眼,他只好道:“这场戏演得很好,非常好!”
这是自第五春开机以来郑元冬第一次夸他,李敬池有些愕然,却见导演悻悻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庄潇翻开剧本,扫过下一场戏:“听到了吗?”
李敬池看向他:“什么?”
庄潇精致的五官在面前放大,还没反应过来,李敬池就被叩了一下脑门。他吃痛地摸着额头,庄潇却像无事发生,继续看剧本:“说你演得好。”
云城的太阳出得晚,午后才彻底照耀着大地。雪山上,几人在临时搭的保暖帐篷搓着手,随便吃了点午饭。今天的拍摄很顺利,有了郑元冬和庄潇的双重肯定,李敬池渐入佳境,第二场戏两条就过了。
最后一场戏在黄昏,休息过后,所有人干劲十足,等到天色渐渐暗了,晚霞柔柔笼罩着雪山,将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掩上淡粉。镜头在李遇与宁春并肩眺望远山的画面中拉远,庄潇坐在雪地里,和他一起吹响了陶笛。
大功告成,人群中响起掌声,由衷庆祝今天的工作结束,郑元冬满意得不行,更是宣布下山后请所有人吃烤全羊。
天空又下起小雪,众人吸完氧,朝着原路返回。上山容易下山难,若是不注意,任何一步都可能是阴差阳错。飞旋的雪花遮了光,山路视野极差,向导打着灯在最前面带路:“队伍紧一点,不要跟丢了灡聲。”
情绪外泄一天,李敬池昨天没睡好,现在更是头疼得厉害。他揉着太阳穴,突然感觉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种刺痛感从眼球传出,让他睁眼都变得困难。庄潇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叫住了郑元冬。
队伍停止前进,庄潇神色凝重地检查着他的眼睛:“紫外线太强了,很可能有点雪盲。”
郑元冬反应得很快:“你蒙眼的黑布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