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告诉我这是假的。”

杨泽雨没有说话,唐忆檀的声音转为低吼乃至咆哮:“你说啊,告诉我这是假的,告诉我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跪在冰凉的地上,声音透出深不见底的绝望:“他怎么会抑郁,怎么会自杀,像他那样倔到为了争一口气也能活下去的人,应该比我走得还晚。他这么恨我,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抢救室顶部的灯熄了,那抹一直为唐忆檀带来希望的光消失了。

左肩的旧伤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到他无法呼吸,唐忆檀俯在地上,哭声压抑而沙哑。两个人的结局写上了终章,李敬池明明说要好聚好散,却提前走入了陌路,从此与他天人永隔。

印象中的李敬池一直韧如利刃,强势且硬气,从唐忆檀在工地上的一眼万年起,他就像一棵生生不息、永远等待着破土而出的草,根植在唐忆檀荒芜的内心。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李敬池会自杀。

在迷蒙间,他似乎看到了爱人模糊的面容。记忆中的李敬池或鲜活,或灵动,他会揶揄唐忆檀儿时的糗事,会赌气让唐忆檀带杨泽雨去吃粉,也会装作生气把唐忆檀骂一顿。

记忆化作残片,李敬池抱起马尔济斯,不怀好意地对他说:“就叫糖糖吧。”

他红着脸说:“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理由?”

他又被窝中钻出脑袋,小声道:“唐忆檀,我们谈恋爱吧。”

滴滴滴,画面被压缩成一道极长的杂音,耳鸣声在唐忆檀脑中隆隆作响,他竭力般撑在地上,泪水断了线地落下。身边似乎有很多医护人员在劝他,但他只能听到一句话,是李敬池疲惫的声音。

他说,唐忆檀,我后悔了,我们不应该开始的。

从那天起,唐忆檀的生活就像被画下了静止符。他被护士拉走,强行洗去了身上的血迹,被迫接受了李敬池的死讯。

医院通知了死者的直系亲属,等见到李允江时,唐忆檀才意识到钟秋颖已经去世了。兜兜转转十几年,李敬池为家庭付出所有,却走得比生病的弟弟还早。

李允江态度强硬,拒绝沟通,也拒绝唐忆檀见李敬池最后一面。他递出一张银行卡,只说是还清债务,以后两不相欠。

于是李敬池只给他留了一道左肩的伤疤,每当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唐忆檀开始学着接受没有李敬池的生活,他麻木地吃饭,麻木地工作,麻木地走在他们有过记忆的大街小巷。肉体像一个被抽取灵魂的人偶,以机械的方式运作,苟活在这世间。

李敬池自杀的新闻闹得轰轰烈烈,有人说他痛失好友,又面临网暴,情绪失控后选择了自尽。媒体纷纷感叹,李敬池在出道第四年的寒冬割腕自杀,他和他拿奖的电影一样,没能走过第五个春天。于是人们翻出他生前的电影,首次不戴有色眼镜地看完了第五春,又洋洋洒洒地留下影评,哀悼这一位年纪轻轻就走了的影帝。

在李敬池活着时,没有人为他说过话,在他死后,全世界的人又开始爱他。

实在是讽刺。

四月,荧城春回大地,阳光明媚,万物生机勃勃。这场漫长的寒冬过去了,带给人们春意的演员却从此消失了。唐忆檀变得越来越沉默、阴郁和孤僻,他拒绝了程妈的好意,选择自行打扫一遍他和李敬池曾经住过的家,在这里长居。

家不小,唐忆檀从早收拾到晚,把灰尘擦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