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变成了游荡在屋顶的灵魂,以第三视角默默注视着这具躯壳。门开了,脚步声响起,移动病床上盖着一块白布,钟秋颖满是皱纹的手垂着,与麻木的大儿子擦肩而过。

他望着医护人员步履匆匆的身影,突然觉得心脏很空。

哪怕药物在起作用,他还是准确捕捉到了那种难以言状的悲伤。

十几岁的李敬池恨过她,恨她的严厉和市侩,恨自己被一道以爱为名的墙束缚在樊笼中;二十几岁的李敬池的感情则变得更加复杂,他肩负起了家庭的责任,在缺失的亲缘关系中窥到了自己的挣扎。

他知道钟秋颖老了,岁月让她从美得不可方物的怀春少女变成了怒目圆瞪的中年妇女,也知道她在父亲出事后,艰难地讨着生活才将两兄弟拉扯长大。

车被推走了,泪水滑过李敬池的鼻梁,他哽咽着唤道:“妈。”

第五春的杀青戏带走了他全部外放的情绪,有宁春的死在前,李敬池原以为自己能够平静面对钟秋颖的离世,却没想到这是一场更漫长的悲伤。

告别是将行的列车,他站在道路的这头,看着人们逐渐消失在彼端。

六月中旬,蔚皇起诉了曝光的狗仔,网上的照片被一种极其强硬的手段清除掉了,甚至连相关的讨论都看不到。虽然官方肃清了网络,但网友还是对娱乐圈的八卦乐此不疲,李敬池无心关注他们对荧城工地案的声讨,他给柳瑾打了一通电话,说自己打算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一向不会安慰人的柳瑾沉默了很久,只道:“好,辛苦了。”

李敬池犹豫片刻,低声提出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解约吗。”

柳瑾并不吃惊:“你现在来公司,我帮你办解约合同。”

六月的蔚皇在放年中假,公司没什么人。李敬池推门便见到了匆匆整理着文件的柳瑾,女强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在办公室里还戴着墨镜:“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解约合同很简洁,也没有多余的话,一看就是柳瑾的风格。李敬池看向底部蔚皇的公章,问道:“违约金多少?”

“不用付。”柳瑾扯了扯红唇,“我二十二岁就进了蔚皇,今年四十了,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哪怕忆檀再生气,到时候大不了就是把我开除,反正钱也赚够了,我早就不想做这行了。”

笔杆仿佛有千斤重,李敬池郑重地签下了大名,一如他初次来到蔚皇,被柳瑾带着一条条过合同的那天。

柳瑾问:“解约后打算去做什么?”

她的语气轻松,像在问朋友,李敬池笑了笑:“不知道,可能不做艺人了吧,我不适合干这一行。”

在离去前,李敬池从门缝中瞥见了柳瑾摘下墨镜后通红的双眼,她转过身,声音微不可闻:“你很适合做演员,是这个圈子配不上你……既然是我当时签下了你,现在也该由我来解约,走吧,你自由了。”

门隔绝了她的声音,电梯一路下行,李敬池恍惚地看着合同。

身上的枷锁终于解开了,他知道这是柳瑾拼尽全力换来的结果,过程远不止她说的这么简单。这些年来,她见证了新老蔚皇的交接,又挥别了自己亲手带大的艺人庄潇。或许在很早之前,柳瑾就质疑过走这条路的正确性。

电梯门开了,压倒性的闪光灯让李敬池应激般地收回脚步。他别过脸,靠在最内侧,半天才意识到那些记者并不是在拍他。

在停车场的另一侧,无数记者人头攒动,用相机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司机打开劳斯莱斯的门,露出唐忆檀冷硬的侧脸,他的英俊一如往昔,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李敬池的心骤然收紧,没想到两人会在这种场合重逢,远处的记者蜂拥而上:“唐总,这次股权的交接是否预示着新蔚皇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