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疲惫但恭敬的声音:“喂,顾总。”

***

苏泽岁从来没睡过这么舒适的觉了。

先前折磨他的噩梦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感觉自己陷在了软绵的棉花里,舒舒服服地晃悠着。再一睁眼,外面天就全亮了。

苏泽岁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居然才六点二十,离时间表上规定的起床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他是个遵守规则的好客人。

所以他重新闭上眼,躺在床上硬生生地熬了十分钟,然后又实在渴得不行地睁开了眼。

苏泽岁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吞了吞唾沫。

很渴,想喝水。

这栋大型别墅中的每个房间都有实时检测系统,门框上的红外线感热系统能自动统计房间人数,汇报给顾熠阑和管家。

所以按常理来说,他一离开房门,两人就能知道。

但是!

按照时间表来说,这栋房子里现在应该没人起床。

既然没人还醒着,又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偷偷摸下楼了呢?

苏泽岁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被自己聪明坏了。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顾熠阑给他的钥匙,解开手上的手铐,穿上他的小白兔拖鞋,就直奔着一楼冰箱去了。

抵达一楼,需要走过一个旋转式大型楼梯。

苏泽岁迈上扶梯,刚过转弯,就隐约看到客厅里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那挺拔颀长的身影像是一把锃亮的刀,锐利冰冷,带着扑面而来的气场,让人后背发凉。

苏泽岁动作一愣,下意识就想转身逃跑,却被楼下传来的一句话打断:“跑什么?”

顾熠阑的嗓音低沉压抑,说话时不带一丝感情,尾音总是习惯性地往下沉,很好辨认。

当场被抓包,苏泽岁逃跑的身躯倏地一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敢和对方对视。他低垂着毛茸茸的脑袋,眼观鼻鼻观心,颤个不停。

“下来。”顾熠阑又道。

苏泽岁捏了捏手指,见对方没有回心转意的想法,才垂着头,小步挪到了楼下。

他的情绪感知能力和推理能力很弱,很多时候,只有在意外已经发生后,才会迟钝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明明几分钟前还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现在情绪就倏地坠到了冰凉的谷底。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惊慌。

就算楼梯在长,也总有走到底的时候。

苏泽岁挪步到了顾熠阑面前,却不敢看男人。

他能感觉到男人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正从他的脸颊扫过。似是在审视,又似是在等他解释。

他破坏了规则,他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了。他要被丢出房子了,他要被抛弃了。

苏泽岁害怕又后悔地想。

“起、好早。”苏泽岁小声嘟囔了一句,慌乱得胃疼,却又不敢为自己辩解。

在极端的茫然与无措中,他的灵魂有些被抽离出身体,隐约听到了“滴滴”两声,但不真切。

“还没睡。”顾熠阑看着他,皱眉道,“哭什么?”

苏泽岁怔愣地抬头,用小手抚上脸颊,果然摸到了一丝冰凉的水痕。

他手忙脚乱地擦去挂在脸上的猫泪,不怎么流畅地转移话题道:“为什么、不睡?”

顾熠阑用下巴一指桌面上堆积的文件,简短地解释道:“有人,有事,没办好。”

苏泽岁从来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明明话题已经成功转移,但晶莹的泪水还在一滴滴地往下坠,打湿了他的睡衣。

他抬手擦了一次又一次,动作可怜兮兮,像被人欺负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