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瓦是死物,人才是活的!你怎么才能不畏惧它?”
“不是要你自己去做那个算计、诓骗、背弃与执掌生杀的人,”吴氏仰起脸,望向宝相庄严的无量佛,“而是要你如这诸天神佛,思明心亮,一切全看在眼底。”
她握住谢竟的手,那是一双母亲的手握住另一双母亲的手:“我的孩子,毋须胆怯,最难捱的时候你都闯过来了,你的选择远比我要更多。以一条什么样的‘道’活在宫里,决定的权力是在你掌中放胆去罢。”
谢竟想起自己面对陆书宁时的迷茫,嗫嚅着,几乎难以问出口:“母亲,您后悔吗?”
吴氏不需要他点破,显然清楚他问的是什么她后悔没有在旧年那一片如血的斜阳中留住陆令真吗?
她亦听出了谢竟的弦外音若有朝一日,我的女儿也走上相同的道路,我该怎么做?
吴氏微侧开脸,对第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叹道:“不必拦她。”
从灵谷寺回宫要走朱雀大街,昭王府亦在必经之路上,宫人请示谢竟:“皇后是否顺道回潜邸看一看?此前听银绸姐姐说起,潜邸中的旧仆都十分记挂陛下与您安危。”
谢竟沉默良久,未置可否。他何尝不想回王府看看?只是怕回去了,踏入书房、卧房与花园就不想再走,不想回去听他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适应了的尊称,扮演一个宫怨诗中朝抄经、夕描像的贤后。
宫人再次提醒:“皇后?这就要驶过正门了。”
谢竟终于没出声,但到底还是忍不住,悄悄把帘挑开条缝,心中默念“只能远远看一眼”。
然而一瞥之下他却是陡然剧震,就见昭王府的大门开着半扇,仆从侍女黑压压站满在门槛之后,翘首望过来,企盼车能停下,或者能从车窗内见上他一面。周伯早已是龙钟老态,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立在最前面。
谢竟脱口道:“车夫,慢些!”
他几乎就要掀开车帘,可是理智告诉他,与他们多说上一句话,你今日就再没法狠下心来离开昭王府了。
陆令从昏迷不醒的消息被封锁着,虎师也未还朝,京中还满以为新帝一直镇守在北境边塞。神龙殿不能无人主持大局,谢竟独自现身潜邸也会引起流言,总之,时机不对。
在那一瞬间的犹疑之中,昭王府就要消失在余光里,谢竟想再细看,却已不能。
忽然只听周伯的喊声从身后传来,苍缓却字字锥心:“小人们无缘侍奉圣驾,万望陛下与皇后在宫禁内保重自身、不忘故园,昭王府内,皆如旧例!”
除夕夜,因谁也无心吃那名不副实的“团圆饭”,便只在鸣鸾殿一处用过晚膳,谢竟拜别吴氏,安顿儿女各自睡下,独自一人回到了神龙殿。
他散发盥洗过,披上寝衣,坐到了陆令从的床边。十几年里不知有多少次,他就这样沉默地盯着熟睡中的陆令从,然后伸出手去,从眉骨到鼻尖,轻轻描摹那段流畅的线条。
大多时候,这样的触碰都会被陆令从的敏锐本能所感知到。但当睡在谢竟身畔时,他总是极放松、不警觉的,要不然就是干脆忽略掉,要不然就是糊里糊涂把谢竟的手拉下来,按进自己怀里,继续睡。
半晌,谢竟没有得到回应,终于转开了视线。他取过放在案上的白璧与铜刀,低声道:
“左右如今有闲暇,我干脆就拾起这当时没做完的旧活计,等到两枚玉璧都完工了,再重新送你一回。这都快要五年了,连一个生辰都没能来得及给你过,明年五月廿九我们悄悄去汤山别业好不好?夏日山间凉快,把水榭的门开着听蛙鸣,冰些梅子来吃。”
“今早青儿代你受百官朝贺,瞧着是像模像样,一点不怯场,其实我隔着帘子从后面看他,身子骨称一声少年都勉强。他这两个月每日跟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