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是什么呢?他只是昭王府的世子,一个不愁吃穿、每天过得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祖父对他是慈爱甚至于溺宠的,对妹妹也算宽厚,陆书青印象中绝少见祖父动怒,大悲大喜更是从不曾有,视万事都是淡淡的。但他父母并没有这样的“待遇”,父亲厌烦与祖父和王皇后发生冲突,所以能避就避;母亲倒是不惮于当面顶撞,可看在他和妹妹得到善待的份上,也就退让三分。

陆书青诚实地说:“孙儿愚钝。”

“不,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祖父才是一个庸人,”皇帝平静地说,“一个平庸的君主和一个更加平庸的父亲,没有什么文治武功,只是把大半辈子都用在制衡之术上,从一场权力更迭中抽身,再走进下一场。”

“可是青儿,对于朕这样庸碌又身不由己被推上至高之位的人来说,要求朕做一个仁君无可厚非,要求朕做一个明君,是不公平的,也是残忍的。自保的手段只有坐山观虎斗,臣子相争天子得利,放任他们彼此之间去角逐,才不会把主意打到朕的身上来。”

“话又说回来,君子无为而无不为,明君圣主之所为归根到底不也就是‘制衡’两个字?知人,善任,然后懂得并能够控制权力的流向和起伏,这就鹅羣⑦②⑦⑷4一是一个成功的帝王会做的,而并不需要他本人有什么不世之才。”

陆书青把手背托在脸颊边,眼里是黑黑白白满盘的云子,心中一下又一下,震如擂鼓。他不敢说话。

“青儿,你长于你父母之手,祖父是放心的。朕连自己父亲的模样都记不清了,至于母亲”他叹了一声,“朕的母亲又在哪里呢?”

“你父王一直都看不上诸般权术手腕。可是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哪怕许多旁的事情朕是为自己而做,但教他这些,朕只是为了他。朕的确不那么在乎他,可并不恨他,也不想害他。”

陆书青沉默了许久,轻轻落子,抬起圆眼清透地望着皇帝:“祖父,我胜了。”

皇帝一愣,笑了笑,道:“是,你胜了。”

陆书青出去时,张延与谢竟正站在门外低声交谈。他倾身道:“问太傅安。”

张延连忙还礼:“世子多礼,折煞老臣了。”

钟兆在旁示意道:“太傅这便请罢,陛下还有话要交代呢。”

谢竟牵着陆书青的手离开神龙殿,上了车,问:“饿不饿?我让钟兆装了盒点心,要不再捱一会儿等晚膳?今日够冷的,怕要下雨,晚上烧个暖锅吃。”

陆书青随口应了两句,谢竟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未直接询问,只是不动声色地等着,果然半晌见他仰起头来,先是状似随意地一问:“我的曾祖母在哪里呢?”

谢竟便也不经意地回答他:“太后一直都住在鸡鸣寺呀,你忘了,今年元日本来说要去请安的,但太后到底是了断尘缘,不愿相见。”

陆书青“哦”一声,点点头,又问:“那么爹爹会继承大统吗?”

谢竟噎了一下,没能像他一样快地转过“那么”的弯来。但他想起自己也曾近乎天真地如此问过陆令从,而多年以后的今天,他给出的答案与当日的陆令从仍别无两样:“青儿,我不知道。”

“祖父给我讲了天子该有什么样的品性,他说我爹没有,我也觉得我爹没有。”陆书青小声嘟囔。

谢竟好奇,问:“为什么呢?”

“祖父说天子的喜和恶都不叫人知道,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喜和恶,可以不具出类拔萃的治世之能,但一定要有慧眼如炬的识人之能,挑选合适的官吏替他施展功业,同时又能周旋平衡于这些人之间,让他们彼此忌惮相斗,而不致觊觎皇位。”

谢竟沉默下来,这的确是一条精明有效的为君之道,而皇帝将它说给陆书青。要知道对陆令从,皇帝从来、从来不曾讲过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