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靴子轻轻给他掷到了槛外。
陆书青睡得酣酣沉沉,丝毫没有被外间的风波惊扰到,谢竟用食指在他掌心里挠一挠,然后小心翼翼地推起摇车。谢夫人教他哄稚子入睡时可以唱些舒缓的歌谣,谢竟就散漫无由地用鼻音哼了几段自编的摇篮曲,低柔温吞,没有词也不成调子。
殿门未闭,外面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无,谢竟的轻吟若有若无地回荡在帘栊间,陆令从谛听了良久,垂下头,默默地用着早膳。
谢竟惦记着吴贵妃昨夜说过,今晨还要接他母亲和嫂嫂进宫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像此刻一样迫切想要见到乌衣巷的亲人,恢弘空阔的九华殿里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是还不省事的幼子,满腔的郁气与屈辱无一处可诉,到头来只能寄望于向母亲倾吐。
这小生命实在太脆弱,就像那陷在枕褥间闪着润泽的长命锁一样,轻而易举就能给打碎了。他不知道陆令从究竟怎样看待皇帝赐给陆书青的嘉瑞之身,但谢竟猜测,以陆令从的务实理智,在知道让皇帝收回成命是几乎不可能的前提下,他会将计就计利用好这把保护伞,既替昭王府争取一件筹码,也替这孩子寻得一个庇佑。
谢竟把手从摇车内收回来,手背蹭到冰凉的玉身,他想,陆令从在决定送出这件礼物时,究竟把陆书青当作什么呢?这偌大一座太初宫,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过刚易折、自不量力,愚蠢地企图替陆书青争回“只做自己”的权力?
九华殿的大门传来响动,谢竟回神,急步走至窗下去看,却发现来者并非他的母亲与嫂嫂,反倒是钟兆。见只有陆令从坐在厅内,钟兆似乎是松了口气,道:“殿下容禀,不是小的愿意做这个恶人,实在是陛下要我来带句话给王妃,不敢不照办,还得劳烦殿下代为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