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种事居然能靠望闻问切得知。

他问银绸,准么,银绸犹豫一下,点点头说差不离,其实三四个月上就能诊出来的,等到现在才说,是为了保证在向天子复命时万无一失。

这小皇孙无论嫡庶,但凡居长,身份总是金贵,如今又知是个男孩,宫里的看重自然更不比寻常。黄金有价玉无价,金宝贝一下变成了玉宝贝,未落地便成了朝野议论的焦点,料想来日出世,更难轻易走出风口浪尖。

谢竟自己又另有思虑,男孩的话,可以嗣位继产,他就不必那么绞尽脑汁为他攒私房钱,宫中也没有正当借口以“传宗接代”为由往王府塞人。但与此同时,若他真有离开的那一天……想要带孩子走,怕是几乎不可能了。

这是他在金陵度过的第二个秋。天穹极高极远,缎子般柔滑的蓝,一丝云也没有,日头暖融融地倒下来,吹来的风却是微凉的,风里送来甜而醉腻的桂香,引诱人终老此乡。

王府中的侍女会趁天气晴好的时候晒夏衣,过后就要收进箱底,来年五月再穿了,因此必得晾得干透。后院地方不够大,女孩们便嬉笑着跑到花厅,半是央告半是要求地请谢竟把花园借给她们使使。

她们中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这位小王妃,在彼此同处一个屋檐下数月之后。哪怕年初他刚进门时,里里外外有过不少嘀咕,到此时也全都化为了真心的亲近。

他的脾气不算顶好,性子上来倒也不折腾旁人,只是爱跟自己较劲。可行事却最是爽利,举止进退,没有一样不是游刃有余。更难得的是他会玩也爱玩,闲时带她们斗百草行酒令占花名,王府有客时,射覆投壶双陆六博,凡此种种无所不精,殿下那帮朋友加起来也玩不过王妃一个人。

果然此时开口相求,谢竟便问:“你们往年都是怎么晒?”

为首的道:“左不过是在石上、亭里铺了,又不像院里可以架衣杆,图个地方宽敞罢了。”

谢竟一撑桌角轻盈地下了坐榻,边步履如风往外走边吩咐道:“带上细绳板凳,咱们园里去。”

于是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他,浩浩荡荡,各自捧了如山的锦衣绣裙,在花园中忙了小半个午后。昭王府的下人衣裳没有统一的制式,也不存在哪个丫鬟穿得入时出挑了些惹得主母不快的问题,女孩们一向是在积蓄负担得起的前提下,随心所欲地打扮自己。

因此到陆令从一路寻来时,看到的便是满园斑斓,浮翠流丹,少女喜着秾艳颜色,夏衣质地大多既透又薄,轻盈地彼此摩肩接踵,化成一片云蒸霞蔚。

谢竟坐在秋千上晃悠着,一只鞋趿拉在脚上另一只落在三尺开外,脸颊因为行动生汗而微微泛红。见他来了,便有些雀跃地指着不远处繁盛的金桂树,向他道:“你瞧树底下。”

陆令从依言看去,树下铺着几大块还未剪裁的衣料,上面如新蒸的小米饭般落满了桂花的“遗骸”,织成条崭新而稚黄的鹅羽毯子。

“她们说是接住留着做桂花糕用的。”

陆令从点点头表示肯定:“羊毛出在羊身上,家里有现成的,难道还去市上买?”

他说着走开几步,把谢竟的鞋捡回来,弯腰给他穿上,在旁侧另一个空着的秋千上也坐下来。但他比谢竟高些,足尖能擦着地稳住身体,于是就趁住劲伸了个懒腰,有点惬意地松了松脖子。

谢竟偏过头看他,明明懒散得没筋没骨,可瞧上去偏偏就是说不出的英隽风流。察觉到被注视,陆令从用鼻音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嗯?”,谢竟便垂下眼,道:“这是座好园子。”

陆令从似乎有些惊讶他会有此一语,问:“你喜欢吗?”

谢竟想了想:“有一点。”

陆令从便有些得意地笑了:“昭王府的秋天,就算是放眼整座金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