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耐着性子站起身来,拨开纱幔,居高临下睨视着人,下巴微扬,姿容气度逼人,连声音带两分冷。

秦诏抬头,被那目光盯住,不惧,反而添了笑。

“父王,我想伺候您解冠更衣。”秦诏道:“求您了,就允我吧。方才……还是我替您正冠的呢。”

燕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粗手笨脚的,寡人无须你伺候……免不得又缠着人不肯放手。”

秦诏忙起誓道:“父王,必不会的。”

燕珩轻哼一声,没搭理人,转身便坐回去了。

秦诏忙跪行追到跟前儿,瞧见燕珩没撵他出去,便又大着胆子站起身来,试探着去伸手……

“秦诏。”

秦诏叫人吓住了,手乖乖停在半空中,不敢再动。

“若是扯断了寡人的一根儿头发,必叫你今晚先吃杖子,来解解酒。”

秦诏点头,又讨好笑道:“是,父王,我必会万分小心……纵您不说,我又哪里舍得呢。”

燕珩自铜镜中睨着秦诏的动作,果不然的分外轻柔小心,自条理乖顺的替他梳解发冠、伺候仪容,越发的轻车熟路。

然而……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燕珩瞧着那张脸,惋惜地叹了口气。

“如今长大了,倒越发不可爱了。”

秦诏:“……”

才养起来的肥硕脸蛋子,都瘦削下去。身子倒强健,然而模样凌厉起来,棱角越发鲜明,便不叫人生什么怜爱了……

秦诏轻声辩驳道:“父王,我分明生的俊朗。连符慎都曾说,我越发有男子汉气派了。”

燕珩没搭理人。

他还是喜欢那软嘟嘟的脸蛋。

见燕珩不说话,秦诏慌了两分,凑近了问:“父王,您难道真嫌我不可爱……要将我赶走了不成?”他自个儿寻出缘由来,登时涌上泪痕来:“怪不得父王方才说要,将我撵出宫去,跟什么人成婚,原来是嫌我累赘了”

忆及宴上的笑谈,再有月余,燕珩便行选秀之事,秦诏一时怔怔的……那眼泪才滚到腮边儿,又赶忙抬手,只轻拭了去,生怕叫燕珩不悦。

燕珩眯眼:“……”

秦诏察觉自个儿失言,只得道:“父王,我……我并非争风吃醋。只是一时心急浑说的,您万不要放在心上。”

燕珩没打算接话,淡淡地“嗯”了一声儿。

什么叫“嗯”?

眼见燕珩并不打算解释,秦诏真急了。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跟早先落泪的样子不太一样,如今更内敛隐忍些,不像讨宠的骄气反倒生怕人看出来似的,只将眉眼沉的更低。

燕珩哼笑道:“再低点,是要将脑袋……杵进地缝里不成?”

秦诏不敢忤逆他,然而又慌的手发抖,差点扯乱人嵌在冠中的一缕头发,便只好停住动作,喘歇了三两次,方才将那十二冕旒珍惜搁下。

秦诏忍住情绪,轻声道:“父王,发冠已经摘下了。我……我不太舒服,想先告退。”

声息里的哽咽明显。

他垂着眼,不等听见人的应允,便要往外走

燕珩伸手,猛地擒住人腕子,将那小子拉到自个儿跟前儿来。

探究的视线撞进人泪眼里,帝王明知故问,轻嗤笑:“哪里不舒服?……不如,叫寡人瞧瞧,是哪家的小儿,十六的年纪了,还要跟人讨骄?”

秦诏不吭声,去握他父王的手腕,又摸摸人的掌心,小崽子似的乱蹭。

“父王不再喜欢我了。秦诏就得识相,躲远点才好。”

“寡人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

“您方才还说不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