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野很少留在姜宅吃饭,更不在这里过夜。以前他只是觉得这座坐落在城市中央的豪宅像一个府邸。
它可以是豪华的行政区域,姜兴修炫耀权势的手段,权贵向往的销金窟。
却唯独不能被称之为家。
他厌恶总是等不到的父母,丰盛豪华的餐桌只有他一个人,楼下觥筹交错的晚宴,父母的笑容只施舍给外人。
但那时候他还会继续呆着。
是什么时候搬出去?
是初中某一年在花园无意撞见姜兴修跟井正接吻?
姜野不太记得,男人被繁茂的树木挡去上半身。他先看见井正,青年抬起手为对方整理衣领。
姜野下意识觉得被挡住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事后回忆,他为什么那么笃定是姜兴修,因为井正从不为别人整理衣领,他只替姜兴修整理衣领,在很多场合,这明明是很不合时宜的举止,因为他的母亲利文茵一脸寻常,他便也没觉得奇怪。
以他们的地位,不会有人置喙什么。
这才是最讽刺的事情,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只有他不明白。
当真相揭露时,姜兴修一点羞愧都没有。
他用一种姜野看不懂的目光冷漠又讥讽地看着姜野,“你该感谢自己会投胎,而不是质疑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父亲。”
当时姜野已经一个月没见到姜兴修,兴致勃勃地朝那两人走去。
他觉得井正是看见他了的,青年突然勾起嘴角,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姜野脸色大变,几乎下意识退出两个人的视野范围,脑子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个人不是姜兴修,半个小时后,姜野在楼上看见被人群环绕的姜兴修,那身一模一样的西服几乎刺痛姜野的眼睛。
他搬离姜家,似乎这样才能自欺欺人,那晚的宴会上另有他人跟父亲穿一样的西服。
谁都不知道他搬进暮光,坐在装修更加精致时尚的房间里。
心又是如何一夜夜冷下去。
自始至终,父母没有打过一个电话,似乎连他离开的事情都不是很清楚。
后来他心有不甘,问过管家父母到底知不知道他搬走的事情。
姜野记得管家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少爷走的第一天我就告诉先生和夫人了。”
姜野开始抽烟,在曹文生邀他去酒吧时跟上去……
那些翻滚的复杂情绪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中变得浓郁,像腥臭的泥潭,又在姜野发现跑山这项刺激运动里慢慢压抑下去。
直到六年前亲眼目睹让他恶心到想吐的一幕,他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其实也没有将这里当作家。
这里可以是任何地方,酒店,party场,欲望释放地。
上流人的下流之地。
唯独不是家。
姜宅的外墙使用大面积的白色砖墙,每年清理维护费用异常昂贵。
但在姜野眼里,那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
用最圣洁的颜色盛载着最肮脏的欲望。
从头到尾流着脓,发出刺鼻的恶臭。
所以,当姜兴修提出让姜野留下来吃饭时,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感到窒息,想快速逃离,回到拥有宁安的地方。
但姜野笑着说,“荣幸之至,已经很久没跟父亲一起吃饭。”
晚餐很丰盛,长长的餐桌摆满精致的美食,因是分餐制,不会出现够不到菜的情况。
桌面上精致的花卉刺得姜野鼻腔发痛。
他甚至有心情想那对父子要是参加这种西式晚宴说不定能习惯,他们不会因为距离而无法交流,即便坐在餐桌的两头,父子俩也可以无声的交流。
这一瞬,姜野嫉妒羡慕宁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