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帝国掌于她一人之手,她却始终没有继位登基。在陈国时,她是王女,在陈朝时,她是摄政长公主。
皇帝只有一个,是死了十年的时晏。
“她就是个疯子。”
无数人满脸厌恶痛恨地这样说。
时晏静静地望着身前在烛火下伏案写字被所有人称之为“疯子”的女子。她仍是如同在陈王宫那样,穿着黑色的衣裳,披散着长发,好像从未改变一般。
他对她,在这十年间也从一开始的心疼、自责、悔恨、痛苦,到如今的心态安宁、祥和、平静。他不求她有多善良有多仁义,只求她能放下心结,好好过她想过的日子。
其他的罪,由他来赎。
“几时了?”她写完停笔,合上了丝绢。
曾经规劝过她,却又比当初苍老许多的内侍走上前来,小心道:“回殿下,已经卯时了。”
她看着那个老内侍,像是怔了怔,随后淡漠地问了句:“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老内侍也愣了一下,随即俯身:“回殿下,三月初三,已经开春了。”
三月三,是他的忌日。
时晏看着女子身形像是晃了晃,连忙想过去扶住她,却又忘记自己是个魂体了。
他面带悲伤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妹妹,多么想告诉她
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你忘了我吧,好好活着。
可他说不了,她也听不到。
女子笑了一声,扶着桌案站起身:“原来,又是一年春了。
“瞧瞧,孤竟都忘了。”
见有其他内侍想过来扶她,她挥手厉喝:“都退下!今日没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跟来!”
殿里的内侍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后,便低下头,有序地退了出去。
只有那位服侍女子多年的老内侍犹豫了一下,上前,终究还是劝了一句:“殿下……近日北方恐有刀锋露,殿下万望保重身体。”
女子看了他一眼,竟也没斥责他未按令退下,只是反常地笑了笑,望着陪伴服侍她多年的老内侍,声音温和了下来。
她只道
“杀孤,何须刀?”
女子转过身,提起身后挂着的长剑,然后步伐有些迟缓地向殿外走去。
今天是她每年去承天坛祭奠的日子,可时晏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不好。
“咚咚”
晨钟的声音响起,惊醒了还在思考的时晏。那一瞬间,有一种猜测立刻浮现,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僵在原地。
回过神后他赶紧想要追去,路过矮桌时只往那桌上瞅了一眼,浑身血液便僵固住了。
《退位诏书》
是她以皇帝时晏的口吻,写了封退位于旁人的遗诏!
时晏飞快地赶去,却在承天坛根本没有找到时央,顿时更加心急如焚,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随后,他想到一种可能,立马拿出今生最快的速度飞去。
最终焦急万分的他是在摘月阁的顶楼看到了她,就在当初的栏杆前。
他还没有来晚,于是在看到女子的动作以后,直接向着她手中那把剑扑了过去。他试图去抓剑身,结果被剑上的煞气穿透了双手,随后击倒在地。
他艰难地撑起身,低头一看,双手掌心中的剑痕犹如实质性伤害,直接伤在了他的灵体上,无法痊愈。
“哥哥。”
他来不及感觉到疼痛,便抬头去看那个已经举起长剑,对准自己心脏的女子。
明明已经是灵魂了,为什么在这一刻还是感受到了无边的疼痛和绝望?
莫大的恐慌席卷了他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