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想回头去找那柄寒剑,却见花扬已经翻身上马,对他伸手嗔道:“还在发什么呆?!快上来!”
顾荇之便也再顾不得多逗留,拉住花扬的手,与她上了同一匹马。
他揽着身前那个一身玄色劲装的人,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也是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许是为了行动方便,她穿得真少。就这么抱着她,都能感觉到那具躯体散发出来的凉意。
“现在去哪里?”他问,默不作声地扯过自己的氅衣,将人拢进去。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身前人的不对劲。她仿若失力一般,身子一软,就要往马下滚去。好在顾荇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摸到一片温热的濡湿。是血。
顾荇之怔忡了片刻,霎时只觉得迎面吹来的风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原来方才他确实没有看错。
真的有一柄暗剑朝他而来,只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她挡在了他的前面。
“去……去易州……”花扬抓着顾荇之手里的缰绳,用尽全力往两人骑下的马身上狠狠抽了一鞭。
马儿嘶鸣,发了狂似地朝着境外的荒野奔去。
“不!”顾荇之登时便反应过来,想去抢花扬手中的缰绳,奈何她抓得太紧,根本由不得他夺过去。
血流得很快,不多时就染红了顾荇之身上那件月白狐裘。她根本撑不到几人赶回易州。
“回去!”顾荇之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嘶哑。
花扬根本不听他的。缰绳被她拽在手里,马儿跑得飞快。
方才的震惊在这一瞬间全然化作了愤怒,顾荇之赤红着眼,侧身对护在一旁的人呵道:“我说停下来,不去易州,先找大夫,都没听到?!”
然而他的怒喝,却被淹没在呼啸的寒风和耳畔阵阵的马蹄之中。
风雪漫天,长路漫漫,顾荇之搂着怀里的人,心中却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茫感。
他知道,她的伤太重了。饶是现下得到救治,只怕也会是无力回天。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让这群人再回去送死。
他只觉自己被人从喉咙里灌入了一把刀,那森凉的利刃正一点点地刨开食道,一路滑到胃腹。
他不再挣扎着想去夺她手里的缰绳,而是夹紧马腹,用大氅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一片仓皇中,他忽然听见怀里的人笑起来,那声音还是那么得意。
她说:“顾长渊,抱紧点。”
她说:“你离开金陵那日,我有去送你。”
她说:“你这人贯是这样,嘴上说着不要,做的事却这么诚实。有时觉得你真讨厌,可有时又觉得你真可爱……”
她跟他说了好多有的没的,可唯独没为他最在意的杀手身份辩解过一句,包括那句“秦澍不是我杀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荇之甚至期盼她会为自己开脱。
只要她说,他会信的。可是她没有。
怀里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只是那声音渐渐虚弱下去,很快就要隐没进风雪里。
隐隐约约,顾荇之听见她说:“我六岁学剑,为的就是在乱世之中活命。我手下亡魂无数,但我从不后悔。可是顾长渊……
“你是我用手中之剑,救下的第一个人。
“你的命是我换来的……
“你……要活下去。”
皑皑旷野,天地皆默。
泉下泥销骨,人间雪满头。
他想自己终究是后悔的吧。
后悔没有认真了解过她,后悔没有好好抱过她一次,也后悔没能在她受伤疼痛之时,给她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