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住处相隔并不远,绕过一个廊庑便是顾荇之独自居住的小院。院子里几株寒梅已经长叶了,还有一丛湘妃竹芃芃而生。
花扬绕着寝屋走了一圈,从半开的后窗撑臂跳了进去。
寝屋宽敞,却只放着一个雕花高面盆架、一个簇云纹架子床、一个顶竖柜和镶绣着松雪图的曲屏风,连个罗汉床都看不见,走进去甚至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响。
花扬蹙眉,打开顶竖柜,看见排列整齐的外衫和氅衣。布料上乘,但算不上华美,颜色也大多是天青、月白或玄色,倒是像他那一板一眼的性子。
书室挨着寝室和净室,与寝屋的一览无遗相比,顾荇之的书室简直可以用目不暇接来形容。
林林总总的檀木书架足有两人高,从门口排进去,一眼望不到头。门口放着一个短梯,看样子是取书用的。
书架的尽头,放着一张长桌。桌上一头堆着书籍,另一头是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
空气里有淡淡的徽墨、泛黄书页和一股暖融融的木质气息,都是被阳光浸透了之后才会有的味道,温暖、平和,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花扬漫无目的地逛着,最后停在一个书架前,随手抽了一本下来《贞观政要》。
封皮有些磨损,看来年岁已深。
她随意翻开一掠,只见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小楷迎面扑来。她赶紧将书合上,塞回了原处。
花扬两条秀眉皱得更紧,退后两步,目光从书架左侧缓慢移动到了书架的右侧,这藏书量……都快赶上翰林御书院了。
怪不得这小白脸看起来人模狗样,却活得家徒四壁,啧啧,原来俸禄都用在了这里。
想起昨晚被逼着喝下去的那碗药,她忽然就理解了顾荇之的古板与执拗这么多书全都看了,不傻才怪。
她眉头蹙得更紧,将高处的一本《六祖坛经》取了下来,翻开,一眼便看见了一行行云流水的批注:
能伏心为道者,其力最多。吾与心斗,其劫无数,今乃成佛。
花扬怔了怔。
她虽没有见过顾荇之的字,但面对这一行批注,花扬竟然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定是他的亲笔。
因为那一手大气且雅致的行书,像极了那日她在桐花树下见到的他。
只是那个“成”字……
花扬凑得近了些,发现那一撇竟然被写得像极了行走天涯之人,腰间佩戴的一把长剑。
她倏地笑了一声,被逼喝药的报复之心随即而起,拾起桌案上的笔,在那个遗世独立的“佛”字旁边画了个大大的乌龟。
晃悠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花扬不禁觉得扫兴,将那本书放回原处之后就想走。脚步移动间,她却闻到一股隐藏在书墨暖阳下的清冷味道,是供佛常用的白旃檀。
目光逡巡,她看见林立的书架之后,有两扇微敞的门扉。
花扬走过去,发现书室的尽头,竟然有一间小小的佛堂。
佛堂没有燃香,半人高的香几上放着一尊白玉观音,方才那股白旃檀的味道,就是从它旁边那鼎白釉莲花香炉里传出的。
她忽然想起今晨打听来的顾荇之的事情十六岁高中状元、十九岁定亲,之后因祖父病亡婚期被推后。守孝期间他便自己做主退了婚,从此为官十载,不再谈及嫁娶。
好好一个风华正茂的儿郎,却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个苦行僧。
看着眼前的佛堂,花扬心里生出一丝好奇。
“我看你很闲是不是?”身后传来花添的声音,清冷中带着讥讽。
花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推门的手一顿,往身后看去。满室斑驳的阳光里,一名身材纤瘦的女子从书架后面走出来。
她几乎要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