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城防司的人来报,今晚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徽帝的语气是淡而倦的,听不出来什么。
“请皇上责罚。”秦澍撩袍跪了下去。
对于这个外甥,徽帝向来是宽容的。可这一次,他却良久地没有让秦澍起身。
殿内沉默了半晌,徽帝才道了句:“诱捕一事本就是赌,意外并不算什么大的过错,子望不必自责,只是……”
他语气一顿,看向顾荇之道:“朕也是至今才知那所谓的随侍是覃侍卫假扮的,这一招引蛇出洞,顾卿倒是连朕也瞒了。”
“回陛下,”顾荇之闻言,亦是俯身跪了下去,“微臣这么做,一是顾及龙体,不愿皇上为此等小事忧虑;二来……”
顾荇之一顿,笃定道:“臣怀疑刺杀陈相的人,是朝中重臣之一。若是透露出此次接头只是假意诱捕,怕难以成事,这才自做主张。还请皇上责罚。”
耳边响起“叮”的一声脆响,是白瓷相碰的声音。顾荇之抬头,只见桌上的药汁溅出大半,徽帝的面色白了三分。
“顾卿何以见得?”
顾荇之安生跪着,一拜,道:“陈相是七日前在宫前道被杀的。据他府上的仆役说,陈相于当夜驱车进宫是与陛下讨论军防一事。府内执勤的记录上显示,他带了两人随行一个车夫、一个随侍。
“可案发后不久,便有巡城禁卫发现几人尸体,其中陈相颈部一剑、胸口一剑,车夫当胸一剑。仵作验过,称两人伤口发黑,因是剑上淬毒而致。
“这说明了凶手是有备而来,他们非死不可。然而面对如此狠辣的刺客和精心布置的杀局,执勤记录上的那个随侍却能死里逃生,且任刑部、大理寺连日搜寻都查不到任何线索。”
“那随侍有可能是凶手吗?”徽帝问。
顾荇之没有否认,只道:“七日已过,那名随侍逃脱后不报官,不寻求帮助,臣猜测他若不是凶手,至少也该知道些内情。可是臣对照记录和尸体之后发现,陈府的家丁名单中,根本就没有随侍这个人。”
“所以?”徽帝蹙眉。
“所以,这太反常了。”顾荇之道,“陈相深夜入宫,身边竟然跟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随侍。莫说他是当朝宰相,饶是哪个富商大贾深夜出街,怕也不会如此大意,明晃晃将自己的命往别人手里送。”
徽帝直起身来,看着顾荇之面色凝重了几分。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顾荇之笃定,“那人,陈相是认识、且信任的。”
此话一出,徽帝和秦澍具是一怔。
陈珩官拜一品,能获取他信任的人本就不多,且个个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那个随侍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故而只要放出消息,让幕后之人以为那名随侍倒戈与刑部合作,或许使个打草惊蛇的法子,就能将蛰伏于乱草之中的毒蛇逼出。
“信任”二字,永远是可以利用的把柄。
没曾想诱饵有用,鱼却跑了。
呵……真是尾滑手的鱼。
徽帝久未从顾荇之的推测中缓过来,良久,殿上才响起他的声音:“以顾卿之见,此人对陈相动手,目的为何?”
“臣不知。”顾荇之坦然道,“目前线索太少,臣不敢妄加猜测,只是……”
顾荇之一顿,继续道:“只是臣以为,陈相身份特殊,除开朝中与他政见不合之人外,许是该提防着北梁的细作。”
白瓷碗磕到龙案,发出脆响。晚风掠过,拂动了殿内的烛火。
“嗯……”徽帝点头,只道了句,“朕知道了。”
“那不扰陛下歇息,臣等告退。”顾荇之与秦澍对视一眼,俯首要拜退。
“顾卿你留下。”徽帝拾起龙案旁的一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