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是那个温和包容的角色。那个对的人。
夕阳西下,学子们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叫她“师娘”。花扬却忽然觉得无比心塞。
既然顾荇之要她自己冷静,那就到一个彻底没有他的地方。
她掂了掂荷包,里面还是沉甸甸的。毕竟顾师父所有的银子都会逐一上缴,她倒是不愁离开一段时间就会饿死。盛京的平康坊南曲,她早就想去玩玩了。年轻善解人意的小倌儿们不好么?谁要在家对着这个“老头子”的一张冷脸。
花扬当机立断,转身走出了小院。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穿过竹树围拱的乡间石路,村口一个高挑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花扬看着面前的人瞪大眼睛,半晌才从翕合的唇齿间冒出一句:“师姐?”
金陵距盛京相去两千里,花添这么大老远风尘仆仆地赶来,一定是……
“你是不是说过,倘若我不想对宋毓负责,可以来盛京找你?”
“啊、啊?”
盛京,平康坊。雅间的案几上,酒水糕点铺了一桌。几个空掉的酒壶横七竖八地躺着,被夜风吹动,发出簌簌声响,伴着小倌悠扬的琴声,多有酒尽言欢之意。
两人都已喝得半醉。
花扬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脚踝搭在竖起的膝盖上,足尖和着旋律一点一点,懒懒散散地问花添道:“你说你和宋毓……”
“嗯。”身侧的人撑着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花扬不禁起了一丝好奇,一轱辘爬起来,凑到花添面前追问道:“所以,你现在是他的嫔妃吗?”
面前的人醉眼朦胧地怔了好半晌,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哇……”花扬感叹,“那你真是无情啊……”
花添闻言,眼神冷冷地扫过来,花扬立时乖巧地转了话题。
“可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真的没心没肺呀……”说到这里,花扬一顿,“不会是反过来的吧?”她瞪大了眼睛,盯着花添染上酡红的脸颊,“是他不给名分,你不想再跟他这样不清不楚地纠缠,所以才……”
身边的人默不作声,只面无表情地一杯接着一杯,这让花扬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
师姐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都被逼得千里迢迢来找她喝酒,宋毓那个混蛋一定不知道干了多么缺德的事!
她颇有些不愤,但看着花添,终是没把话撩明。
“哎……”花扬叹口气,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宋毓长着那副祸水模样,又久经风月,一定是油嘴滑舌,勾搭女子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过……”
她顿了顿,百般纠结之下,终是没能敌过心里的那点好奇。
“你们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呀?”
怎么开始的?花添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被他抱在腿上。
虽说她知道那是为了救她的命,可说什么,那都不是一件很容易就能被抛之脑后的事。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对宋毓多了一分留意。
后来她跟着他做事,替他搜集情报,也慢慢地更了解了这个世人眼中的风流纨绔。
她记得顾荇之来找他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在书室里,默默地剥了一整晚的栗子。
那个在昏灯下飘摇的孤独的身影,让她忽然想起沈家将败的那些日子里,枯坐静室,身形佝偻的父亲。
原本毫不相关的两颗心,因为相似的伤痛,就这么贴近了。
花添也是后来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
对妹妹宠溺,对下人宽松,对她,更是有着一种奇怪的纵容和小心翼翼。所以在他身边的这些年,她几乎都是来去自由,不受任何约束的。
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