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理由很简单,也很蠢。”蒋世泽红着眼睛,发笑地道,“我看那些士人都追求这些色艺俱佳的女伎,我就想,我也该有一个。正好她会弹琴吟诗,我就要了。”
金大娘子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莲华。”他望入她眸中,叹息地轻唤着她的名字,“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和我爹娘刚从乡下出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羡慕了。可我这么晚,这么晚才明白,我应该羡慕的,不是他们。”
他忍着眼前越发朦胧的水雾,坚持往下说道:“我以前真地不懂,我以为,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子嗣很要紧,妾室不要紧。我以为你也是,你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直到那年康氏怀了伦哥儿之后,竟然对你有了僭越之心,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不可以再让别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了。”
“所以我再也不去亲近她,也永远不会去亲近别人。”
“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真正爱一个人,不是要等做了才去后悔的。”
蒋世泽低下头,开始轻轻脱她的袜子。
金大娘子回过神,身体本能地颤了一下。
蒋世泽一点一点,解开了她的脚。
直到那只小而畸形的“秀足”终于赤丨裸丨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蒋世泽一怔,泪水便倏地再次涌了出来。
金大娘子看着自己的脚,轻咬牙关,微红了眼。
“对不起……真地,对不起……”他将她的脚抱在怀里,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它是这个样子。”
金大娘子无声地,簌簌落下了眼泪。
她从小就裹脚,因为大人说这样好看,因为所有人都说“这是应该的”,母亲甚至会说“否则你嫁不出去”,于是在她还不明白,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样。
等她做了他的妻子,晓得他的性格和爱好,自然更要做个“合格”的女人。
可男人们从来只知道小足穿上弓鞋时的曼妙婀娜,却不知那鞋子里的脚是长什么模样。而她们也不敢让他们看到,所以从早到晚都要捂着这双脚,就连睡觉也要穿着特制的软鞋。
她和蒋世泽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她每次洗脚也是要背着他。
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会有此刻。
蒋世泽又解开了她的另一只脚,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了水盆里。
他在哭着给她洗脚。
“咱们以后不裹了,谁他娘地爱裹谁去裹。”他愤愤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极轻极轻,“等明天我就找医婆来给你放脚。”
金大娘子泪盈于睫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气氛静默了片刻。
直到蒋世泽再次开了口,慢慢说道:“莲华,我想你以后能活得痛快。但我又想,我可以陪着你活得痛快。”
“从前的日子我追不回来了,我也不想勉强你给我机会。但我就想,用以后的日子再试一试。”
“反正我才四十呢,我努力活久一点,没准儿还能再守你两个二十年,说不定更多。”他抬眸,冲着她笑了笑,“总之我这辈子跟你磕上了,你若要再爱什么人,那一定是我。”
金大娘子满目水光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伸出手,轻轻帮他抹着脸上的泪痕。
蒋世泽低头,就着两人此时的距离,他轻吻了下她的手指。
刹那间,他只觉鼻子一酸,泪水就掉在了她的指背上。
??四月
汴京的天气这几天忽然变得炎热起来, 蒋娇娇着一身夏天里穿的褙子,优哉游哉地坐在葡萄藤架下,看着斑驳阳光下枝叶间那一簇簇刚冒了个头的小白花, 她忍不住就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