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姚爷爷洗完自己和狗,才领去暖炉边,教它们认数儿。姚如意望着他拿根细棍儿敲着炭盆沿儿,三只小狗蹲成一排,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田鼠干,不由失笑着摇摇头,姚爷爷这教书的瘾头真是太重了。

他身子已大好了,汤药减到隔日一服,只是记性还糊里糊涂。上回见着丛辛在院子里翻地,还拉着丛辛苦口婆心地劝他该回去读书,不要自卖为奴,还说若是担心银钱,他愿资助他读书。

惹得丛辛握着耙子哭笑不得。不过丛辛种地的瘾头也不小,如今虽是冬日种不了菜,但他仍每隔几日便翻整菜地,埋些草木灰、稻壳肥土,只等着春暖花开要大展身手了。

姚如意捧了茶盏轻抿一口,院子里姚爷爷已经摇头晃脑地教上了。

“此乃一,一数也!”姚爷爷拿着个藤球,对狗说如此说来,又把球给它,叫它叼住,之后便给一块肉干。

正如教狗识数时,姚爷爷神智便十分清醒,在其他学问方面他也是如此。他会认错人、会忘事、会迷路,却唯独一肚子学问没有忘一点儿,偶尔程书钧来问些课业,姚爷爷都能引经据典把他反问得自惭形秽。

姚如意蜷在摇椅上,看他教狗儿数数的模样,忽而又灵机一动。

放假后铺子里生意虽清淡不少,但国子监南斋犹有寒窗苦读不曾归家的学子。姚如意时常见他们出入觅食,又或是来杂货铺买些日用零嘴。她其实早有些动心,想给姚爷爷弄个收费自习室。

她想着,愿意留下来读书的学子,多是卯着劲要搏明年春闱的卷王。而且,此时科考重策论诗赋,不比后世应试有定式可循。

在这里,做文章自己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这类“主观题”“作文题”正好很需老师指点、批阅才会有所进益。

有个自习室,姚爷爷这教师瘾能大大缓解,她又能挣一笔钱。毕竟进来读书自然是要按座收钱的。伏案读书辛苦了,休息时自然也要喝喝茶水、烤烤炉子、饿了泡点儿泡面、吃点零食,那也是人之常情的嘛。

这样需收费的自习室,卖点自然是高效学习、有名师指点,且一旦经营起来,还能卖练习册、备考资料之类的。

那姚爷爷可有的忙了。

姚如意她越想心里便越透亮,手指还无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正好孟家的雕版坊就这儿,印刻学习资料自不成问题。她只要能收集到一些历年“优秀作文”,便能和孟家合刊印成册子。

姚如意想起先前收拾杂物间时,给姚爷爷整出来七八个大箱子,里面不仅攒了好几箱学生课业、习题,还有姚爷爷多年来的备课注解,只消整理筛选,十年来国子监优秀作文集顷刻间便能刻出来!

若再央着姚爷爷与其他一些老博士出题编撰些《五年科考三年模拟》《科考必刷100讲》《姚启钊科考教材全解》《优等生时文策论》《科考优秀策论范文集(附名师点评)》《一课一练(增强版)》《科考时文十年真题考点精讲与分类详解》……

应试教育的风终究还是吹到了大宋啊。

姚如意越想越忍不住想笑。

尤其,此时出版业是极发达的,并不禁民间书坊和私人刻书,甚至国子监本身便是朝廷对外刊刻出版的官刻衙门。只不过国子监主要刻印些经史典籍、法律文书、医学著作等,还从没刻过后世那等能把学生折磨得两眼一黑又一黑的教辅材料。

官刻书籍需经过严格校勘,民间出版便容易多了,只需将书版送官府的“书板库”留存备查,确无违禁(不得刊刻阴阳术数、兵书、邪祟异学等)后,缴了税银便可刊行。[注]

此事走民间刻印便足够了。

如此想来,倒不如先在小院寻个地儿试水,若是不错,日后再租赁一间附近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