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匀想过皇兄会骂他，会用那双毫无威慑力的圆眼睛软乎乎地瞪他，也许还会张牙舞爪地打他。

唯独没想过皇兄会伤心。

四皇子想问问这个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六弟，是真的吗？是自己对他太坏了吗？

可他的嘴唇哆嗦了又哆嗦，只问出句：“可以让本王穿件衣服吗？有些冷。”

“······”

他的皇兄什么都没问，只是有些冷。

82

先前备下的干净衣物不知何时全翻落在了地上。

等齐匀将那些捡起来，好几件早被地上的水泡湿了，看上去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好不狼狈。

他将那些衣服拧干，从里面挑了件尚能穿的出来。

转身时正见着庞易将自己的外氅脱下来给皇兄披上，而后拿了浴巾替皇兄擦头发。

齐匀看了看手里那件被他叠得方正的套衣，突然发现上头又多了几道明显的湿痕，才想起来原来自己的手也是湿的。

于是他将那件衣服小心地放在一处碰不着水的台面上，转头去擦自己的手，直把双手擦得干燥通红，再取了那件衣服来重新绞干。

其实不过一些痕迹罢了，哪还能绞出水来？偏生齐匀跟不信邪似的，反反复复地拧那布料。

等再抖落开，衣服成了块破布，皱皱巴巴的，早看不出原先的形状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将破布扔进浴池里，看着它一点点被浸透，最后没进水里随着重力拉扯沉了下去。

*

“所以那夜真的有人对小朔下毒，不是皇后，是柳贵人在皇后赠的那盅鸡汤里下的？”

“是。您放心，九殿下喝了一口就觉出不对，剩余的全偷偷倒进了衣袖里，然后将那件衣服留了样一直保存着没扔。”庞易把几日来锦衣卫查到的消息告诉四皇子。

他来原本就是为了此事，只是没想到在锦华殿内等着等着突然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泣声。他耳力胜于常人，再细细一听，就辨别出真是小兔子在哭。

当时只觉一股血直冲脑门，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挑翻拦路的下人冲了进去。

齐匀……好得很！

庞易暗自咬牙切齿，面上却仍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给齐匀上眼药：“难怪六殿下对此事这般上心，又是找心腹装神弄鬼，又是四处宣扬冤鬼一事，原来是在替他母亲打掩护，歪曲真相。”

“装神弄鬼？”四皇子哑着嗓子问。

庞易皱了下眉：“殿下先喝些水。”

“不需要。”四皇子垂眸，片刻后轻轻道，“本王喝了许多，肚子好撑。”

庞易没听明白，却下意识地攥住他细弱的手腕，突然发觉原来这几日来小兔子瘦了不少。

四皇子想问问庞易是什么意思，当日那女鬼竟是齐匀找人假扮的吗？

那在之前的接风宴结束后呢？欺辱玩弄他的“女鬼”到底是人是鬼呢？

真可怕啊，鬼也好，人也好。

“能让本王去见见小朔吗？”

棠华宫被封了后他是进不去的，只能靠庞易了。

现在已是半夜，庞易犹豫片刻，迎着四皇子恳求的目光还是答应了。

他以为小兔子是急着去问清真相，其实四皇子不过是想去看看齐朔，也顺便远远地看一眼娘在的地方。

毕竟明早就要离开了，白日里不方便，也就这会儿借着夜色遮掩好行事些。

83

“殿下？”

庞易走到门口，见四皇子没跟上，仍坐在原处不挪窝，便又折返回去。

四皇子抿了抿唇：“你先去跟你属下交代明白，本王过会儿就来。”

庞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