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装扮就认定死的是梅香?”陆乘渊悠悠地道。

薛南星摇摇头,“尸体右手臂有一片皮肉发皱,像是烫伤的疤痕。据琴枝所述,当年梅香被卖给一名员外,那员外夫人对她?百般虐待,的确曾在?她?右手臂留下烫伤疤痕,且形状大小一致。”

“不仅如此,尸体表面只得一处外伤,位于后脑,系钝器击打所致。但经剖验,尸体口鼻有少?量泥沙和水藻,肺部?有水,系溺亡。属下随后又在?尸体右手食指与中指指缝中,发现?极少?量的木屑,经仔细查找,在?仓房后门的门扉上找到了两?道抓痕,隐约可以见?到细微的血迹。”

陆乘渊听了几句,这才开口,“依你所言,梅香是在?城南那间?仓房内遇袭,失血虽多却并?未当即断气。在?被移尸至湖边时,甚至有一瞬的清醒,刻意在?门扉上留了痕迹?”

“王爷英明。”薛南星颔首,“仓房内血迹范围不小,属下原本还有些担心,因尸身浸在?水里多日,无法判断尸体的失血程度,若抛尸前人已经断了气,则难以推断出是失血过多致死抑或是溺亡。没承想,梅香比我想象中更坚强,最后一刻留下这样重要?的证据。”

薛南星见?陆乘渊重新将验状重新拿起来,怕他不知从?何处看起,于是凑上前,挽起袖口朝验状的某处指过来,“王爷,这里……”

她?手腕上残留着?淡淡的香息,随着?这么一覆,便像轻纱一般的拂过来,萦萦绕满鼻息。是陆乘渊从?未闻过的清香味,不是女子的脂粉气,也不是常见?的熏香。是一种特别的,肌肤渗汗夹杂新洗绸缎的味道,像春雨之后的青草地,干净纯粹。

他忽然想到那日在?衣橱里,甜腻的熏香味中也曾夹杂着?这样的味道。

陆乘渊的目光顺着?薛南星的指尖看去,不是看向验状,而是不知不觉落在?了她?的腕间?。

眼前的这只手腕纤细白皙,不堪一握。腰身也是,细柔如柳,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哪里像是男子的腰,倒更像是晋平侯府那个丫鬟的。不,若是穿上女子的裙裳,定是比那丫鬟更婉转柔软。

脑中闪过一线轰鸣。

“王爷……”久未得到回应的薛南星试探着?唤他,歪着?头凑近了点,“王爷?”

陆乘渊猛然回神。

他找回一点清明,只听薛南星正说着?:“……属下将尸体头骨的骨裂凹陷处与湖底捞出来的石块一一对比,果然发现?其?中一块的表面凸起与尸体致命伤口符合,而这个就是凶器。”手腕已经收了回去。

面前的人神色肃然,烛火映照下,一双眸子晶亮亮的,陆乘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暗暗移开视线,一目十行看完验状。

薛南星这头一口气道尽今日所验,忽而想到昨日陆乘渊的话?,迟疑着?试探道:“这验状、凶器,以及那几个杂工和掌柜的供词,不知够不够留住属下这颗人头?”

陆乘渊未抬头,只淡淡道了句:“如你所愿。”

薛南星绽出个明朗的笑,“多谢王爷!”

对面的人不再言语,又是一阵沉默。

薛南星只觉得这样候着?也不是办法。

她?暗自琢磨一阵,昨日是她?没搞清楚状况,贸然冲撞了陆乘渊。眼下他虽不像要?兴师问罪,但到底是她?误会?了他。官高一阶压死人,何况面对的是昭王,而她?如今又身若浮萍。

思来想去,怎么也得先认个错服个软,日后求起人来也容易些。

可对面这人莫测难料,巧言令色的花头是不管用了,最终还得落到一个“诚”字上。

一念及此,她?低垂着?头,轻轻唤了声,“王爷……”

陆乘渊眼睑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