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星高举信笺,让那力透纸背的字迹彻底暴于天光之中,字字铮然道:“因为,他愿以血肉之躯,换这天下得一明君。愿以生死相托,盼四海升平之日。”

她缓缓转身,看向那个身着黄袍,颓然不语的帝王。

此刻他褪去了帝王的威严,恍惚间似又回到那日在?御书房与她闲谈时得模样。

“因为……”她一字一顿,声如碎玉,“陛下值得。”

这一声“值得”在?殿梁间久久回荡,震得满朝文武尽皆默然。

“康仁十?二?年,彼时奸佞当道,先?帝醉心丹鼎之术。黄河决堤三月不治,饿殍塞道,易子?而食者不绝于途。”薛南星的目光掠过?在?场老臣,“诸位大?人应当记得,太子?与慎王是如何?用‘天灾示警’之说,阻挠赈灾粮饷。”

“而陛下登基后,亲赴决口处督建堤坝,改革漕运。不过?五年光景,再未见路旁白骨。”

话到这里,她缓步走到众臣面前,声音清冷似霜,“诸位大?人我大?多不识,但见今日无人着官服,个个锦衣华服,更有不少年轻面孔。尔等能有今日荣华富贵,得蒙圣眷施展抱负,不正是因这太平盛世?不正是因堂上这位‘暴君’,当年以雷霆手段肃清朝纲?”

“在?座皆深谙朝堂之道,最?该明白何?为真正的尸山血海。”她转向陆乘渊,“王爷这些年来,踏过?的尸骨还少么?”又指向凌衡,“因这位太子?而死的百姓还少么?”凌厉的目光最?后直直钉向魏明德,“魏大?人,你魏氏一门残害的忠良”

“还、少、么?!”

此言一出,满殿朱紫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不是没听过?这位薛大?小姐失踪十?年的谣传,不是没猜测过?她能有多胆大?肆意。然而他们却万万没想过?,她竟大?胆到,能指着这殿中最?举足轻重的三人一一质问。

“妖言惑众!大逆不道!”殿后骤然炸响一声暴喝。

薛南星展目望去,一眼便看到龚士昌那张银盘大脸正涨得通红。

他疾步出列,猛地甩袖,“单凭区区四个字,莫说未必是陆将军真迹,即便是又能证明什?么?难道还能推翻先?帝遗诏不成?”

薛南星冷笑出声,“龚大?人,死了个女婿还不懂得安分便算了。”眼波流转间寒光乍现,“怎么,驸马的死,竟也没让您学聪明些?”

一提及蒋昀,龚士昌霎时面如金纸,目光不自觉地往魏明德处飘去。

薛南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魏明德,见对方目不旁视,索性踱至魏明德面前,“太师,您养的狗”朝龚士昌扬了扬下巴,“喏,正眼巴巴等着主?子?示意呢?”

魏明德脸色更难看了。

“你!你骂谁是狗!”龚士昌暴跳如雷,竟撸起锦袖要冲上前来。文远侯急忙横臂阻拦,“龚大?人!朝堂之上,注意体统!”

薛南星丢给龚士昌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而看向魏明德,“太师没听见?那不知民女接下来要说的,您可能听真切了?”

她负手步至殿中,“诸位大?人想必记得,康仁十?二?年,陛下登基前,还有桩血案。今日,民女作?为那案子?唯一的活口,便来说说当年的真相。”

魏明德眼皮微微一颤,厉色道:“令尊令堂的案子?早有定?论,不过?是场意外。你既精通验尸,纵使老夫此刻将你双亲尸骨抬出来由你亲验,结果也是一样!”

“哦?当真?”薛南星挑眉,“可民女怎么听陛下说,家父母葬于青州,太师如何?能在?此刻抬出来交由我验?”

魏明德面上青白交错,袖中手掌已攥得骨节发白。

此刻,景瑄帝忽然自?恍惚中抽离,惊怒道:“翻查此案乃朕的密令,太师如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