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远芳书斋门前定还有学子围着小摊吟诗作对?,可今夜,那扇雕花木门却紧闭不开,在灯火阑珊的街市上显得格外冷清孤寂。
书斋前院未点一盏灯火,亦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唯有月光与邻舍透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院落的轮廓。
陆乘渊穿过漆黑的前厅往后院行去,忽闻隐约低声呜咽。
影鹰卫提着灯上前几步,在发出声音的厢房门前站定。
“是谁?滚!”醉声醉气的几个字从屋里传来,随即飞出一个酒壶,“砰”地砸碎在阶前,浓烈的酒气顿时弥漫开来。
陆乘渊抬手止住影鹰卫,独自走到门前。
借着昏黄的灯光,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瘫坐在地,周围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壶。那袭沾满酒渍的青衫,是唯一能?辨认出此人就是李远平的凭证。
此刻他双目赤红,面色灰败,哪还有半分昔日儒雅书生的模样。
李远平似有所?觉,缓缓抬起头,凌乱发丝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来人,忽地扯出一抹惨笑,“你来做什么?”
陆乘渊负手立在半边灯火里,“本王只?是来与你说一句话,本王将不日回京,会安排月娘明日下葬。”
声音清冷,辨不出任何情绪。
“下……葬?”李远平瞳孔骤缩,踉跄着撑起身子,“什么下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猛地摇头,“一定是你胡说,不可能?的。月娘身子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就……”
“伤心过度,气血逆行,血崩而亡。”清冷的声音径自掐断他的话。
李远平一下怔住了,整个人止不住发抖。
他像不愿相信,拖着身子爬起身,想要将说话的人驱赶,刚站起来却一下跌跪在地,膝头直直磕在酒壶上,酒壶碎开,瓷片扎入膝头,传来一阵剧痛。
可这皮肉之痛,又怎及心头万分?
泪水一下滚落,肺腑与喉间都一阵刺痛腥甜,李远平仰头看向房梁,胸口?几起几伏,喉间溢出阵阵暗哑的悲鸣,最终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那声音似要扯碎五脏六腑,将满腔爱恨、无尽悔痛都宣泄出来。
陆乘渊眼尾微不可察地一颤,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讥诮,“人活着时不知珍惜,死了流泪又有何用。”
李远平死死揪着心口?的衣襟,手指颤抖地指向他,“你不懂!若你知道你最爱的、最信任的人一直在骗你,你还能?这般轻巧地说原谅吗?”
陆乘渊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然而这丝讥笑却是转瞬即逝,而后他一字一顿道:“比起欺骗,什么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什么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是啊。
一句话如惊雷劈开混沌他怎么会忘了?怎么能?忘了?任何人、任何事哪里有她的命重要,她有了身孕,如何能?承受接连的打击。
李远平突然止住抽泣,而后像魔怔一般,眼神涣散地喃喃自语,“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我?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抓起地上的瓷片,动作决绝地往颈间划去。
“铮!”
一丝灼芒自他袖间一闪,手中碎瓷应声落地。
“悔?”
陆乘渊走到李远平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要赎罪就好好活着,每日睁眼都记得,你是亲手杀了他们。”
李远平仿佛被这句话当胸贯穿,颓然跌坐在地。
微弱的灯火在穿堂风中明灭,屋内陷入死寂。
良久,陆乘渊漠然转身,“明日酉时,灵光寺后山。”
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等等”地上传来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