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说方才在汤泉房内只是一个猜测,那么此刻眼前的这一幕, 是真正让这个猜测尘埃落定了。
他怔怔地看着魏知砚怀中的人,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看清过她。
她怎么会是一个女子?
她那样坚韧不屈、冷静自持,便是男儿也难及万一,又?怎么会是个女子!?
荒谬,太荒谬了。
这个他灰暗岁月里的唯一一抹亮色,这个让他抛却满身枷锁、好好活下去的人, 这个让他倾尽所?有信任、心甘情愿为?之改变的人,却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从来没有……
满腔的诧异与惊怒,惘然与不解交织, 霎时化?作根根倒刺,细细密密地扎进?肺腑,喉间一股腥甜翻涌而上,竟呛出?一口淤血来。
何茂见状,大惊失色,“大、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吐血了?”然而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被陆乘渊一记凌厉的眼风逼得噤了声,当?即呆在了原地。
薛南星从混沌的意?识中蓦地惊醒。
她下意?识想转身去看,可还未抽出?力气回头,就被人扣住后脑勺,按入怀中。低沉的声音自发顶落下,“放心,他没事,我先带你离开。”
魏知砚收紧臂弯,正欲转身,身后突然传来“噌”一声利响。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刀贴着他的鬓角飞过,直直插入身侧廊住,刀身震颤不止,生生截断去路。
雪刃的寒光中,映出?魏知砚被削落的一缕断发。
何茂看傻了眼,脚跟子也跟着发颤,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没张嘴,舌头就打?了哆嗦。一旁的护卫愣愣地看向手中空荡荡的刀鞘,瞬间也懵了。
陆乘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抬指拭去唇角的血,径直走上前,森冷的眸光钉在雪色披风上,一字一顿,“跟我走。”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伸手就要去握披风下的手,却被薛南星躲开了。
陆乘渊手中一空,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惊怒恍若雷云阵阵,转瞬却又?化?作一片雾气,连嘴角也跟着微微一动。
不等他再作反应,魏知砚道?:“陆乘渊,你疯了吗?你不记得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宁川吗?你难道?不怕……”
“怕?”眸中雾气一下散去,寒眸如曜,深不见底。
陆乘渊抬起眸子,凉凉地看向魏知砚,“本王何时怕过。”
“好,你不怕,你是大权在握的昭王殿下,那些人奈你不何,但?是她呢!?”
魏知砚说着,低头看一眼,怀中的人蜷缩着身子,长睫轻颤,像从雪地里刨出?的雏鸟,倔强却脆弱。他心神?不由一缓,语气也柔和下来,“她要走的路太难了,你可有替她想过?”
难?
可笑,那都是她自找的。
陆乘渊眉眼间浮起凌厉,森冷的杀伐之气,连声音都染上狠厉,“本王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魏知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冷静地道?:“这别苑里还有第三双眼睛,你我心知肚明。若被那人得知她的身份,借此大做文?章,怕是你我都难以护她周全。”说罢,他拔出?插在廊柱上的长刀,随手扔在地上。
陆乘渊听了这话,更觉荒唐至极。
无论她是男是女,她都是昭王府的人,他想让她生就生,想让她死就死!
陆乘渊以冷目扫向眼前二人,最后看入魏知砚眼底,忽然间,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慢慢地道?:“那是你护不了而已。”
话音落,他也再无耐心周璇,一手扣住薛南星的手臂,劈掌往魏知砚胸口一推。
魏知砚毕竟不是习武之人,中了这一掌,整个人脱力一般往后猛退几步,“砰”一声撞到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