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目光微垂,“当年我到了宁川,并非没有打听过?那案子的?细节。我自幼跟着爹学过?些验尸推理的?本事,一听便知其中蹊跷。可那时我心中恨意多过?悲痛,甚至觉得?他无人送终是报应。”

“后来,我与远平因初到宁川,无处落脚,便雇了个小厮,假称有人买了那间宅子,想收回来,也好有个安身之处。”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可我偷偷去?看过?,那宅子里的?一切布置,竟与京城的?旧宅毫无二致。”

“我一进那宅子,便想起当年被他逼嫁的?情景。他就在书?房里打了我一巴掌,将我硬生生撵上了花轿。”她顿了顿,声?音渐渐低沉,“当时我恨极了,一气之下便雇人拆了那间书?房。”

薛南星听罢,问道?:“你既然这么恨他,为何又?让我替他查明真相?”

虽已?入夏,但此时二人立在一处日光照不到的?巷道?,风声?不止。

穿巷风将月娘的?鬓发吹得?翻飞,她微微抬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因为他是我爹……”

声?音混入呼呼风声?,一字字灌入薛南星耳中。

几乎同时,她分明见到月娘眼中落下一滴泪,这滴泪似乎蓄了很久很久,直至听到这声?“爹”,才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

月娘吸了吸鼻子,自嘲般笑了笑,“我也想继续恨他,恨他一辈子。这四年来,我尽量避免经过?张府那条街,不想再与姓张的?有任何瓜葛。可偏偏前日……”

“前日……”薛南星道?:“偏偏前日我去?了远芳书?斋,表明自己是李申大人的?故旧。你担心我也认识张大人,万一问起他去?世的?细节,便可能重启此案,对?吗?”

月娘点头,声?音微哑,“是。若你们查下去?,迟早会查出我就是他的?女儿,尤其张伯还?在,他一眼便能认出我。于?是……”

“于?是你去?找了张伯,想让他替你隐瞒身份?”

“是。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张伯见到我后,竟给了我这个……”说着,月娘自腰间封袋中取出一个叮呤当啷的?小物件,递出去?。

是一个长命锁。

锁上的?红绳已?有些褪色,锁身中间的?纹路也模糊不清,似被常年摩挲。仔细辨认,隐约可见上面?刻着一个“玥”字。

“张伯说,他生前常常拿着这个长命锁对?着东院发呆,锁上的?刻纹都磨平了。而这锁……是他在死前一日交给张伯的?,让张伯重新去?找工匠刻个‘玥’字。他说……”她说到这里,再止不住泪,已?是泣不成声?,“他说因为‘玥’字是珍宝的?意思,他不能没了他的?珍宝。”

若玥,是如若珍宝的?意思。

薛南星不知该同情还?是怨恨,只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有种恨不起来却又?不该同情的?无力感。

握着长命锁的?指尖微微收紧。

片刻,她沉声?道?:“此案已?过?去?四年,人证物证俱灭,要彻底查清并非易事。但我答应你,一定竭尽所能。不过?眼下,你要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四年前,李申到底有没有回远州?”

月娘拭了拭眼角,努力平复了一下,“定是回了的?。我记得?两年前李伯伯还?曾来过?一封信给远平。”

“信?”薛南星眉头一挑,“当真是李申写的??”

月娘笃定点头,“李伯伯是远平的?老师,他的?字迹远平一眼便能认出,做不了假。”

“那封信可还?在?”

“在的?。”月娘忙从袖囊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薛南星,“远平一直将这信收在书?房,适才我怕到大人会问这案子,便将相关的?东西都带上了。”

薛南星接过?信,信纸与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