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璋让奉星如先上楼休息,他同柏淑美落在身后,凝视着奉星如的背影,慢慢从鼻腔里挑了冷哼:“没说实话他心里有鬼,以为自己瞒天过海,瞒得过我。”
柏淑美不答,撩起眼皮往上觑,眼见着柏千乐嗲着奉星如狗一样摇尾乞怜,耳边又是柏闲璋的怪话,他收回注视,掸了掸袖筒,仿佛借此掸去莫须有的灰尘。
“他是老二的人。”
掐头断尾的暗指,柏闲璋对上柏淑美潜藏着威胁的双眼,他似笑非笑,眼眶下的红痣在壁灯下更醒目,有一种平日罕见的游鱼般的活气。
柏闲璋站定,微微垂下眼皮,盯着柏淑美反问:“那又怎样?”
他侧身逼近了,反手撩起柏淑美的发尾,绕在指缝里,夹着头发去搔柏淑美的面容,示威一般。他的口吻、举止都十分轻蔑:“不能碰,我也碰了。你替老二出头,还是替他?”
柏淑美冷笑,啪地扇掉柏闲璋放肆的手,巴掌声在逼仄的角落里大声得惊人:“别自作多情。我何必为老二,更何必为他。只是提醒你,别掉进去了我看你今天未免关心太过。”
柏闲璋退开,他们之间拉出了分寸,对峙的攻势瞬间得到化解,松懈了泰半。柏闲璋上下扫视了柏淑美通身,柏淑美究竟以什么立场来下这个警告,很值得他玩味。毕竟,比起他这个犯下夺妻之仇的兄长,柏淑美也不比他无辜二十年前他拥有奉星如,于柏兰冈而言,不啻为另一个更值得怨恨的仇雠。
他的口气也半吊起胁迫:“口口声声否认你今晚这么注意我,到底是为我,还是透过我看谁?五,你的性格有一个特点,哪一点,你应该懂。”
柏闲璋抬手为他抚平肩膀上的褶皱,“这么多年在他们两个周边冷眼旁观,恩爱也好冷落也罢,老二跟他结了夫妻,哪怕反目也要结仇结到同一块墓穴里,你果真半点不介意,不恼火,我敬佩你。但是,我不信。否则,今天又何必跟我弯弯绕绕?你也有鬼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哪里?”
赢了博弈,他舒畅了,句句诛心,却好似闲谈般自在,实乃得胜者趾高气昂。柏淑美哀军败绩,他再无法反驳,只能用视线化刀剜向太得意忘形的柏闲璋。
他心念电转,忽然福至心灵,都是姓柏的,骨子里淌着同出一源的血,柏闲璋句句拿他奚落,拿柏兰冈作添头,却唯独不提他柏闲璋自己焉知,他心里不终日芥蒂他们的旧情?否则,当时为何手里压着他的资料,久久不表?柏淑美于是也摸了好牌,重新拥回他的傲慢:“我跟他怎么样,干卿底事?你句句不离我,到底说我呢,还是你自己?翻我的档案,找人查我,查到多少?有没有见过我跟他那些照片?就算没有图像,一两行字也足够刺进你心里了吧?明知我跟他渊源流长,还生不出半点芥蒂,别以为我不懂你果然那么大方,那么潇洒,你就不叫柏闲璋。”
如柏淑美所料,他这番话里恶意似针,针针见血,柏闲璋的神色随着他的攻击由晴转阴,阴翳层叠笼罩,柏淑美愈发抒了胸臆。
这回轮到他面上翘起胜利的微笑,反手拍上柏闲璋的脸方才柏闲璋有多肆无忌惮,他全数奉还。“别跟我争这点口舌之利,没出息。有本事,等老二捞出来先,你当着他的面放今天的屁。”
柏闲璋阴鸷地目送柏淑美上楼,可惜,那根讨厌的刺非但没拔出来,更在他的郁愤上泼了一瓢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