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传来柏兰冈一声大喝,柏千乐不情不愿起身,皱着鼻子下楼了。

夜里柏兰冈察觉他这一天情绪都不是很高,问他怎么了。奉星如睁着眼睛,眼底倒映着天花板绣彩描金的纹饰,难得夫妻夜话,可他此刻失去了应答的兴致,他有一瞬间想要和盘托出,但话头在唇齿间磨过一轮,他又咽回去了。离婚这两个字像是尖锐的冰鉴,轻易戳破某些刻意维持的假面也似,他慢吞吞地说,情况不是很好。

如果需要检查或者医生,他可以让人安排,柏兰冈难得好心,奉星如轻叹,他摇头,不再言语了。

他们或许可以聊一些明天的光景,或许可以聊一聊军营里的新年,但终于无人作声,奉星如阖眼,借着清淡的睡意,合拢了那道沟通的卷帘门。

等耳边传来男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奉星如掀开眼,窗外夜色深沉,月光高罥,他没有费力回想,女人那双贴在肚皮上的手总是频频浮现,他忘不掉那些话。悲哀明明浅淡,却如烟雨拢山,雾锁拦江。

他忽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清早,奉星如与柏夫人、柏闲璋一道立在廊下为他们送行。大约入春了,山风仍拂来些草木味道的料峭寒气。奉星如一夜不曾安睡,脸色青苍,几乎没有什么心力说话。他看见柏兰冈睇望来的那一眼,也只是提起嘴角,略笑一笑。

他们走了以后,家里忽然静谧得只剩下座钟沉闷的报时声。他闲人一个,柏夫人也有姐妹相约,柏闲璋应酬繁多,一连几日,奉星如倒过得清静。

只是有天柏闲璋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沾着酒气,管家匆忙送来热毛巾和绿豆水,他胡乱擦了擦,没忍住手劲,毛巾摔在台几上发出突兀的声响。其实这声音也不算什么很大的动静,但因为四下沉寂,落在耳边,听得人心惊肉跳。

奉星如觑他一眼,脚下还犹豫着进退,他已经捕捉到奉星如的目光,眼皮一撩,夹着火星子一般飞快瞥来。他用一种衡量的目光审视奉星如,最后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挥手让奉星如回去休息了。

奉星如与丈夫通话时说起这件事,电流那头的男人缄默了片刻,才告诉他,柏闲璋今年升将的申请又被驳回了。

虽然人选年后才会公布,但谁进谁退,他们心知肚明。柏闲璋不幸,又是一年原地踏步。奉星如这下子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反倒是柏兰冈那边开解他,宦海沉浮,便是如此。只让他避着些柏闲璋的锋芒。

奉星如应了,于是愈发少动寡言,他清晨下楼,总能听见客厅里重重的脚步声那是柏闲璋在跑步,借此挥散一些郁气。共处一室时他更加有眼色,添饭搛菜,斟酒添茶,柏闲璋让他念报纸他就念,让他读书他就读,真可谓事事留心,时时在意了。

好在柏闲璋终于没有迁怒他似乎心绪好转了些,两三日后眼角眉梢已不那么阴沉。晚上,也会出去应酬。

这天奉星如陪奉尉芝做完产检,回家到又是暮色四合,家里一反平静,一地碎瓷玻璃,两三个值守的佣人匆匆奔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苦麝味。管家赶下楼,见到他像是有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奔来“奉少爷,大少爷他发情了!”

奉星如既惊诧,又奇异,柏闲璋发情?缘何管家慌张至此,他托稳管家的手肘,让他平复气息,殊不知小伙子下一刻眼泪急得都要掉下来,对他哭诉:“奉少爷,我们没办法了,大少爷不肯吃药他的信息素那么厉害,我们靠近了要出事的,谁都顶不住啊!医生已经看过了,他也没什么办法,家里只剩您了。”

他手心里抠着一盒药剂,塞给奉星如,“少爷,求你了。”

奉星如反应过来,他一个omega,要进入发情的alpha的领地,还要安抚他吃药?何其荒唐!荒谬的火烧得他额角发痛,他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