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头摆摆手,记者笑一笑,随手拦下,正巧拦到所长身前。
奉星如也停下脚步,脚跟后退,让出位置让后面的人流经过,不引人注目地避开了镜头。
记者的问题也并不为难,所长配合地答毕,示意奉星如时,记者的视线也跟着投来,一瞬间滞了滞,仿佛意外他的气息如此缄默。像是发现了记者的注视,他又笑了一笑,他们离得近,记者看到他的眉眼末尾浮起细纹。
今天所有与会者都着了军装,放眼望去,若似深绿色、蔚蓝色和钛白色的海潮波澜。他也不例外,不似那些将领军官目露精光一身威悍,橄榄色的绿军装裹在他身上,竟显出恭让的文气来,着实难见。
没采访他,可惜了。
奉星如来到他们的位置,邻座都是附近的单位,少不得与熟人们寒暄。所长在前头招呼,奉星如随后,分担领导的压力。
侍应生推来小推车分发茶点。他们是座位,楼下才是围桌,一桌桌开始上晚宴的菜品。等楼上楼下的座位差不多坐满,这时一楼的迎宾门再次开启,大厅里的鼎沸人声低了一低,满堂观众遥遥望去,只见几位肩章上绣着橄榄枝和金星的首长打头,后面簇拥着一大群中青年军官,几十道军礼服身影乌泱泱地涌入。
将领们有些头发灰白,但精神都还矍铄,他们抬手摇了一摇,对底下的招呼问候作回应。首长们面目和蔼,待人亲切,身后的随扈却未必他们里的中年军官大多不苟言笑,脸上或郁结着常年不得志的抑色,或因思虑过重,嘴角紧抿,眉间凝着深深的川字纹,叫人看了便跟着精神紧绷。
队伍末尾的青年的军官们又是另一副神色不能说趾高气扬,但他们确实有一股相似的骄意,那是年轻受宠而青云得志的自得和自矜。他们盛焰般的气势,令多少人欣羡,又令多少人心退避三舍。果不其然,他们这一行人落座之后,奉星如周围便响起窃窃私语:谁谁如何升迁,谁谁受到重用,又有人猜测,来年的晋升里,他们谁位列其中。
奉星如未留意细听,他在那些随行的军官里,看见了柏千乐。柏千乐没有跟着柏兰冈,而是跟着某位将领,那位将领的一圈随从里他离得最近。一二排的围桌空着,不必细想就知道这必定是留给他们的。奉星如打量了一圈,柏家人不全在一张桌子上,柏兰冈正侧头聆听司大校说话;柏淑美那桌列座的军衔更高,没什么交谈,有人提起什么,他点了点头。
大抵天下的晚会流程都相似首长讲话必定在先,提纲挈领,总结工作又展望未来,思政教育,各代表上台发言,最后才是文艺汇演。
讲话向来是最煎熬的,无人擅动,奉星如坐得脖子僵硬,略松了松,熟悉的声线响起,他才抬眼望去,是柏闲璋。
此刻人心终于浮动以柏闲璋为首,他们军功赫赫、荣膺等身,俱是来年擢升将领的角逐者。漫天传闻下暗流涌动,又是平常难得一见的风云人物,大家投向他们的视线都烧起灼热的尾焰。耳边传来窃语和争论,听着那些半生不熟的名字,奉星如波澜不惊,功绩、荣宠、重任、大局……诸如此类,与他何干?
他仰起脸滴下眼药水。镁光灯射得他眼前发涨,人或许都有过自命不凡的岁月,他也曾雄心勃勃、踌躇满志,坚信大丈夫必要立下一番伟业方不负此生;后来万事蹉跎,他终于认清自己原来平庸。他甚至宽慰自己:美人当绿叶相衬,英雄也需要掌声,不是吗?
当生活充满一场又一场妥协,不断退让之后,人自然会与自己和解。所谓自洽,不过如此。
用点心、喝茶聊天,捱过那些漫长的讲话,文艺汇演的环节总算有些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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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星如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听见报幕,是白羽生和他夫人的节目。他们今年不唱《天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