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音乐,更不懂琴,柏闲璋却很坚定,奉星如只好请他随意。

男人沉吟片刻,架起了琴弓。

选曲也是出乎奉星如意料,他原本以为自己不懂音乐,柏闲璋就会选些诸如卡农之类的大众曲目演奏,但男人并没有这样敷衍自己。旋律于奉星如来说很陌生,哀婉平静,听起来好似不会是柏闲璋喜欢的风格然而他很用心,于低落处时不时凝眉,像是受曲中情感震动而一同忍受痛苦,奉星如原本还有些坐立难安,听着听着,不知觉被他的琴声吸引了感官。

曲子不长,结束时奉星如头一回感到意犹未尽。他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好听。他抬起眼,对上男人的视线,他的琴声很抓人。

这样的评价男人很受用柏闲璋的眼角堆砌起纹路,眉间的褶皱松弛了,笑意深深,那个词怎么形容呢,畅怀逸兴。

仿佛受了他的鼓励,奉星如说,技术上他不明白,但这一定是把好琴。男人很认可,他垂下眼帘,手掌抚过琴身摩挲其上的木纹,奉星如入门这样久了,头一次见到柏闲璋如此温柔的姿态他垂眼注视自己腿间的琴,那目光涟涟脉脉,仿佛情深似海。每一寸抚摸,好似含了千言万语而不言不语。

“它确实是把好琴很好的琴,陪了我很多年,也陪了历代主人很多年。”男人抬眼,喟叹着,缅怀着,奉星如听着他慨然的口吻,仿佛穿过岁月,触摸到柏家长子那不为人知的往昔峥嵘。

可是男人言尽于此,奉星如识趣,便转了话头,问他刚刚的曲子叫什么。

“《来吧,甜蜜的死亡》巴赫的作品。你要是喜欢,这里有碟。”不等奉星如婉拒,男人已经放好琴起身,往角落的架子走去,弯腰翻了翻。他淘出一张碟片,踱步来,奉星如接过,是一张黑胶片,封面还印着蓝灰色的人物肖像:一位气质与长相都很有古典韵味的大提琴手,微微垂眸扶琴,他身着西服,插花眼别着一丛兰花,花下怀表金链的光芒仿佛能穿透镜头与如梭光阴,依旧在奉星如眼前灿灿。年岁久远,蓝灰彩印已经褪色更灰更黄,但这位大提琴家的风标依旧,只一眼,奉星如已过目难望。

他抬头,柏闲璋好似已经了然他的疑问,直接回答:“关鹤颐,现在没有比他更好的大提琴家了。我学琴时候的……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只见过他一面。在碰见他的地方,我买了那把琴。”

奉星如阅读完了胶片背后简略的介绍,又打开手机搜了一下,大提琴家的高清彩照和应接不暇的赞誉晃了他的眼,他失语刹那,才感慨这位演奏家的分量之巨。

他们又谈了几句,柏闲璋收了琴要回房休息,奉星如送他,来到楼梯口时,不妨遇上正拾阶而上的柏千乐。

奉星如脚步一定,他正哽着不知道怎么招呼,那年轻人寒着一张脸,跟柏闲璋点头示意,却将他视而不见。奉星如的话咽回肚子里。

他们擦肩,从前热情得黏腻的年轻人这次头也不回。

柏闲璋注视着柏千乐冷得发硬的背影,偏头问他,怎么回事?奉星如不愿多谈也难以启齿,难道他要说出那场难堪的情事吗?他压住喉头翻滚的苦涩,勉强地笑了笑,“怪我,我惹他生气了。”

柏闲璋看穿他的勉强,脑海里闪过那枚半藏半掩的露骨咬痕,他忽然有种果断的肯定,他抓到了眉目。再看奉星如,便多了几分难以名状的衡量:也是古怪,奉星如哪里好,这弟媳不招丈夫喜欢,却得了姻侄的心,柏千乐的阴晴喜怒,在奉星如来之后,全跟他走了。如今越发地,显出他一心一意都在这个婶子身上来。

柏闲璋沉了几分隐怒,但他不好在此刻说穿,每个大宅门里难免都有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如今,竟落到他们柏家的门楣上了。

流浪回来了……老师们久等了(不敢抬头

关鹤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