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兰冈似乎在卧房外间接了电话,迟了几步入内,卧室里已经漂浮着浅促的鼻息和轻柔细密的睡意。他拽下绸袍丢在床尾凳上,也不管那睡袍滑下来淌了一半在地毯上;他坐上床,掀开被子灌入一股风,旋即卧进了被人睡暖的被窝里。
柔软的、因为另一个人的体温而蔓延出温暖的床褥他往奉星如那挪了挪,奉星如已经叫他连番地响动闹醒了大半睡意,他横出手臂,捞过自己的枕头,“你睡你的。”
但奉星如还是挣扎了一下,探出手,往他脸颊边上扫,像拍,又像抚摩,“乖,闭闭眼,马上睡着。”
柏兰冈看他这副分不清人鬼的模样,咬着臼齿牙根有点发恨地好笑:不知道又是在哪个野男人床上混来的招数,脑子睡蒙了来哄他奉星如不论在他床下还是床上,都鲜有如此胆大妄为摸老虎胡须的举动总好似有一条河横亘在他们之间似的,奉星如只在对岸边上遥望他,偶尔卷起裤脚下下水,但他似乎始终没有越过河面的意思。
但是他敢这样对别人,他同其他人之间有没有这条河,或许有但不至于太宽阔,这认知令柏兰冈不快,然而他究竟也没推掉奉星如那只手,盯着奉星如的侧脸,好一会,才闭上眼贴着那只掌心睡了。
柏兰冈闻见自己细微幽曳的信息素只是一个alpha正常萦绕的味道,他确定自己离下一次发情还有很远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午休在管家派人来敲门前,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果然下午佣人依言来叩门,柏兰冈睡足了一骨碌翻身落地,他洗了脸出来,手上湿淋淋的也不揩,一把抹上枕边人的额头,擦过奉星如的发缝才收手。“起床了。”
水痕挂在皮肤上,湿漉漉的,说实话不太舒服。奉星如抹去了他用掌心留下来的吻,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各自穿衣梳头,除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他们共享同一片简短的沉默。柏兰冈一身穿戴完整,在穿衣镜正立着端详自己,不期然碰上斜面的那一瞬抬眉挑眼,刹那间就是这一抹不防备的时刻,柏兰冈似乎透过那人的皮囊,看见了那张照片里紧紧盯着镜头,冷硬而警惕的年轻人。
但蜻蜓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远走高飞了。镜子外的奉星如文质驯静,去他的随便什么形容,他低下头卷起托盘上的领带来到自己的身侧,低眉顺眼,柏兰冈舌尖抵向牙龈,这个棘手到在军部留下爱恨两极的声名,劳苦功高又颠覆了自己亲手立下的血汗功勋的、拥有着专属代号的刺头,此刻一声不吭地给自己打领带,安静,恭顺,任劳任怨甚至教人怀疑他是否从东洋偷渡来的日本小媳妇。柏兰冈像个高傲的皇帝轩昂地高站着,只稍微屈下他尊贵的头颅以迁就他的爱妃,难免不是一种帝王的恩宠他俯视着奉星如的睫毛、微微翘起的眼尾、鼻梁和鼻梁投下的暗区,底下的唇不太明显奉星如似乎不热衷接吻至少跟他不太热衷。
“了不得。”
柏兰冈闻言,才乜了眼斜向穿衣镜,一个得到殷勤服侍并赞美的帝王,自然有他的倨傲得意。奉星如拿起花簇往他驳头上的插花眼别好,都是花圃里就地取材的今年花匠剪了些小朵木绣球和细条雪柳,缀在他这套深青底镶金线的战袍上,鲜妍夺目,也缓和了戗驳领太强烈的越权感。
他知道男人这身面料,毕竟他这身衣服最得裁缝师傅心水金线是真正的黄金,镶嵌在美利奴羊毛里,三五步开外便以它浓郁的金芒昭示它的非凡身价。奉星如也只在此时此地多欣赏两眼,下了楼,要端着酒杯茶杯走走碰碰,他甚至不愿靠它太近。
柏兰冈选好了手表,推回表柜的抽屉,扣表链的时候,自然露出衬衫腕口的袖口又是黄金,没有花里胡哨的镶嵌,就是一对实打实的金子。
他今天的含金量实在有点高。字面意义上的,含金量。奉星如别开脸嘴唇抿了又抿,才忍住太放肆的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