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弟弟。柏淑美虽然不留情面,但他押得很中,我当然希望你来看我和阿妹,但你上门,就穿了一件柏家的外套,梁家人是一定要招待这件外套的。到时候你不自在,他们自己心里也有鬼。我舍不得你上门吃他们的眼刀子,你也不擅长应付,倒不如不来的好。”
“我过几天出院,之前谈好了月子中心,等我坐月子了你再来,也不用那些虚礼,我想吃什么告诉你,你带来就是了。”
几日光景飞快,果然如奉尉芝所言,她不耐烦唱和梁家妯娌的戏码,自己挪去月子中心,奉星如怎样看望她,不在话下。
唯有一段插曲,奉星如某日来探视,刚拧开套房的大门,隐隐争执自主卧的门缝里透出来,他略听了一听,竟是夫妻秘辛“不可为外人道也”,幸而他没有撞破,他掩上门,折返回头,枕骨抵着墙,微微侧耳。
门内含恨地诉:“梁识安,我不是非离不可,你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如今飞黄腾达,也有我的辛苦,我当然不甘愿拱手让人。但我这辈子只得阿妹一个,你想清楚了,我不希望听见你在外面有什么宝贝儿子。”
听到这里,奉星如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他很久没有抽烟了。嘴里发干,他慢慢踱步远去。
等他再提着糖水点心上来时,叩门,月嫂阿姨笑着接过,他调出轻松愉快的口吻,在主卧房门外高声呼唤。
门内只有奉尉芝倚靠床头,宝宝睡在她自己的婴儿床里,奉尉芝眉眼间有股凝肃的静,见到他,才扯高唇角,挤出惯常而虚假的微笑。
久前与她对峙的男声荡然无存,仿若鬼魅幻影,而一切都怪奉星如偷窥天机。
奉星如绝口不提方才撞鬼之谜,她也全盘隐瞒自己的一触即发的婚变,两个人只谈别家是非,彼此俱都消弭不见。
后来这事,到底是烂在了奉星如的肚子里,他再也没有多问。
却说回常青山上的情形
奉星如犹记得男人离家前,提着包站定在廊下交代众人。那时天边阴阴地卷起铅云,不知起于何方青萍的风从背后席卷,翻起他们的袖衫,柏闲璋眼里没有这点风雨。但他抬起手,为奉星如折了折衣领,随后脚下转开,向柏千乐嘱托:
“我擅自拍板,打得就是他们措手不及。家里还不知道我和老五的决定,花那么多钱赎老二,他们势必反对。难免有声音,我走之后,一切交给千乐,如果他们来闹,闹你也好闹家里也好,你都不要管,只由千乐应对。嘴脸实在难看的,打我电话,我来解决。”
他仅作警醒,奉星如却不料,“声音”来得如此迅猛,汹涌波涛。
柏家的亲戚涌上门时,奉星如才送走来质对的监察官不久。甚至残茶未撤,便有嚷嚷喋喋的叫喊声、叱骂声、责怪声在楠木屏风后头蜂拥逼来。兵荒马乱,纷杂的人影倒在屏风上交错,佣人失盘,奉星如惊愕起身,不妨谁碰跌了几上的炭炉,提梁壶里剩的热水未熄,溅到奉星如脸上,他仓皇举手格挡,却已失了先机。当班的佣人都吓坏了,惊声尖叫,管家呵斥,又是喊药,又是上前制止,人影惊惶,百般杂乱。
顾不得皮肉上的热肿,一个男人愤怒勃勃地要纠奉星如的领口,旁的人也紧赶着围堵上前,气焰高涨地要拿个说法
“你们兄弟瞒着家里做梦拿全家的钱,赎一个老二叼他妈的柏兰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