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体弱,女孩为了给他治病,自学医术,甚至亲身试药。
但人生就是这样,拼命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秀才不要女孩再为他以身涉险,也不想她整日地往山里跑,他想和她多说一阵子话。
他告知了女孩的身世,因为这是老仆临终的嘱托,不能违背。但他又不愿让亲手养大的孩子陷入仇恨的漩涡。他说爱有穷尽,恨却无穷已。冤冤相报,哪里是尽头呢。
女孩不愿让秀才死不瞑目,尽管她知道秀才是被人下了毒,仍是点头答应他。
秀才安详地闭上眼睛,恍若睡去。女孩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缓缓收回颤抖的手。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秀才,在生前为女孩找好了出路,他把她托付给村里的一对夫妇。
夫妇问女孩的名字,女孩说她叫楚流雪,楚河的楚、流逝的流、飞雪的雪。
她想既然什么都留不住,也不必空余一个名字,一个泡沫似的美好念想。
秀才把自己的家底全部交给这对夫妇,他们才肯答应收留楚流雪。楚流雪寄人篱下,在那家里像个仆人,小小年纪学会各种家事,伺候着名义上的“爹娘”,但那时她并不怨恨。
直到他们把她卖去青楼,楚流雪才第一次生出被称为“恨”的情绪。
她用毒把人贩毒死,没有人能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用毒,人贩自然缺乏防备。
楚流雪的养父母也是。
“我的恩人埋葬于此,我的仇人也埋葬于此。”
楚流雪望着四座有碑的坟,老仆、秀才、养父养母,他们的魂灵仿佛静默地注视着,就在她面前。
还有一座空坟,她早早地准备好,又几度放弃。
“陶眠,”楚流雪忽然唤了仙人的名字,“你是至善之人,和你相处会使人忘记机心,忘记来时的仇恨。”
她似是回忆起桃花山的一切,面容舒展,眼中有点点星光。
但那星光又黯淡下来。
“可我修行不够,恨与爱,终究无法释怀。”
她不想恨的人在坟中笑,惊扰了隔壁她爱的人。
“银票,到了。”
陶眠雇了一辆马车,拉车的是魔域特有的骨妖马,速度很快。
他们沿着楚流雪记忆中的方向一路西行,期间少女一直挽着车窗的小帘向外望。
大约丑时,他们终于抵达。
陶眠下车后打赏了车夫几两碎银,车夫把手搭在斗笠边沿,微微低头,算是谢过。
一声呼哨,妖马奋蹄远行,离开了此地。陶眠回过头望去,发现徒弟站在村口最大的一棵梨花树下,手掌抚触着树干,仰头。
上面空空如也,无花无果,甚至连叶子都落光,这棵树早已荒芜死去,
村落亦如是。
楚流雪像是陷入了记忆之中,变得更加寡言。陶眠不愿打搅她,也只是静默地陪在身后走。
他们穿过村中的沙土路,两侧的房屋鳞次栉比。原本住着人家,但现在已经空了。
物是人非。
楚流雪跟陶眠提了一句,这里曾经闹过饥荒,就不再多言。
也无需多说什么,一切已在不言中。
村子是依傍着一座矮山而建,山脚下有两三户人家,楚流雪正在其中一家的前面驻足。
这家比起其他的房屋来得狭小简陋,外面的篱笆有一半已是颓坏。楚流雪推开院门走进去,陶眠在身后跟随着。
她没有在屋子里停留,似乎这里不值得怀念,而是径直穿过,来到房屋后的院落。
这里也有一棵大梨树,比之前村口的那棵更要大。虽然没有开花,但看那枝叶繁茂的树冠,也能想象盛开之时,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