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闻问切,陈板蓝先审视对方一周,粗略一看,就看出不少毛病来。

“陶仙君,你只是‘看似’将他治好,实则痼疾藏在皮肉之下,不挖出来迟早是隐患。”

陶眠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小神医,如何把这病根挖出来呢?”

“我只能说可挖,但挖出来,你徒弟会死。”

“……”

简直是说了句废话。

陈板蓝让他把帘子放下,免得谷间的寒气侵染了病人的病体。

“他没有几年可活了,你准备准备后事吧。”

帘子落下,陈板蓝的声音显得发闷。

陶眠仍是带着笑意,似是不愿让气氛变得生硬。

“别啊小神医,你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神医了,你没有办法,谁有办法?”

“我能做的,就是让他在这几年内,活得舒坦些,这是极限了。”

说到这里,陈板蓝还提醒陶眠,他总有一种……后者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

“陶仙君,真实情况如何,你该是比我更清楚才对。”

陶眠的确心里清楚,其实他刚从黄泉回来,白掌柜就与他说了。

“大掌柜,虽说此番黄泉一行,将元公子的魂魄带回生界。但这毕竟是我们从彼岸抢回的……他的阳寿,最多不超过十年。”

十年,这就是元鹤今后的全部人生。

陈板蓝见惯生死,就算不像作为葬门传人的白仁寿看得那么分明,或多或少会有点预感和直觉。

他早看出元鹤活不久了。

陶眠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几乎挂不住,他的眼皮下抹,盯着叶片上的一只红底黑点的瓢虫。

片刻,他又重新抬起眼帘,凝视着等待他回答的陈板蓝。

“那就做到极限吧,有劳小神医。”

陈板蓝没有异议,陶眠说什么是什么。

“那好,病人要留在谷中一段时间。先说好,这段治病的时间必然是劳累且辛苦的。除非中途治死了,否则我不会中断。”

陈板蓝说话直接且果断,他这种说话风格也是从祖师那一辈传下来的。

幸亏他们几代师徒只喜欢在这谷中侍弄花花草草,不然单凭这张嘴,足够他们每天挨三顿打的。

若是陈板蓝面前换个人,都不能容他这么讲话。

但陶眠可以。

因为他说话更难听。

“没关系小神医,徒弟要是治死了我就把他埋这里,我隔三岔五来看看。”

“……”

这不是明晃晃的威胁么?陶眠要是隔三岔五来这里……那药仙谷还能安然无恙?

最后是陈神医叹了口气。

“我会尽力,仙君不必如此。”

在药仙谷治病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元鹤作为最关键的病人,反而是这次讨价还价中,最事不关己的一个。

他默默地听着陶眠和陈神医对他的安排,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他像一片随波逐流的枯叶,水流把他推到哪里,他就顺流行至何处。

倒也不能说他患病之后自暴自弃,元鹤心里想得明白,他只是暂时处于这种无法自控的浮沉状态。

他想,他慢慢会考虑清楚,自己未来要走怎样的路。

至于现在……

他的手掌向前伸,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将自己艰难地挪动到马车侧面的座位。

腿上柔软的毯子委地滑落,元鹤下意识地想要将它捞起来,结果一只手不小心从座位的边缘滑下,身体重心偏移,眼看着就要撞在车厢的厢底。

元鹤闭上眼睛,面容苍白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