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不是你嚷着叫着非要参加晚上的迎花姑么?现在又提了一壶酒……你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的酒量深浅。一杯下去,明早我们还能准时从花都启程么?”

“嘁,小看我。既然表兄你都这么说了,那咱兄弟两个今晚可得比量比量。”

“不和你比。如此良辰美夜,面对一杯倒的你有什么意思。”

“哪里一杯倒?哪里一杯倒!怎么也得一杯,再多半杯吧!”

夏之卿嗓门大,在元鹤身后嚷嚷。

后者微笑着捂住自己的耳朵,姑且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的身影也隐没在欢闹的行人之中。

春风飞到,宝钗楼上。

一片笙箫,琉璃光射。

那时的良辰与佳人,而后竟再也无处寻觅。

灯熄后,尽显荒凉。

迎花姑的夜晚过去后,陶眠便踏上了返程的路。

“我该回山了,阿九,”陶眠在城门口与阿九作别,“我就在山中,无事你可以常来坐坐。”

阿九点头,依依惜别,有点舍不得他。

“平时不觉得,但和好友相聚又散,总叫人平添几分寂寥。”

大蛇缩在陶眠圈起的手臂间,一动不动,像个黑色的包袱。听见阿九此言,它的蛇身微微蠕动,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辉。

“阿九,别寂寞。我以后会常来探望你。”

陶眠信誓旦旦,阿九却扑哧笑了。

“罢了,等陶郎过来,还不如叫我过去。”

她对陶眠山里蹲的习性相当清楚。

离别时的愁绪冲散些许,陶眠也能放心离开。

他乘坐着马车,大蛇在手边蜷缩成盘,安逸地打瞌睡。

陶眠也阖上眼,浅浅假寐。

他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好尴尬。

陶眠和他死都不想见的元鹤面对面。

为自己之前的笃定自罚一杯。

不管他如何小心,事实总是在反复证明,有缘人自会相见。

瞧瞧吧,就算他再怎么搅尽心思,不和元鹤见面,现在仅是逛个街,就能和对方撞个正着。

元鹤被抹去桃花山的记忆,自然是不认得陶眠的。

他只是打心底觉得眼前的青年亲切。

在他面前的这人,一袭内敛华贵的锦袍,身上也挂着价值连城的装饰。可他眉目悠远,似云如烟。即便有这些俗物点缀,却丝毫未能减损他的飘逸之气度,风流之姿态。

他的容貌看似只有二十左右,弱冠之年。

可元鹤却觉得,他的灵魂却远非外表看上去这般轻且薄。

仿佛一具年轻的躯壳,困住了沧桑沉郁的灵魂。

他看着自己时,并不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元鹤不由得发问。

“阁下,你我二人……是否曾在何处有一面之缘?”

他是真心困惑,陶眠在心底无奈地回他。

何止一面,在山上的时候,简直低头不见抬头见。

可这些前尘往事,都不得与元鹤诉说,陶眠甚至担心,自己多和他讲一句话,就要把他往深渊推进一步。

他灵光一闪,想了个辙。

陶眠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的双唇附近比划绕圈,表示自己先天有缺,是哑巴,无法开口。

元鹤顿觉冒失,连忙给陶眠赔不是。

陶眠做戏做全套,还要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让他别放在心上。

因为“不能说话”,自然也就没了后续。

阿九轻扯陶眠的袖子,指着远一点的小摊。

“那边有卖花篮的,陪我去逛逛,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