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上滩,春水拍岸。

元行迟被那婉转清远的调子吸引,他眨眨眼睛,又转头望着仙人。

“陶师父,你唱的是什么?”

“是桃花山。”

“桃花山?我听爹说过,那是他长大的地方,”元行迟露出向往的神情,“真的有漫山遍野的桃花和云堆似的溪鱼吗?”

“当然。”

陶眠回望着少年,眼眸微微弯起。

他的目光又移到前方,仿佛穿过了眼前辽阔的荒野,回到桃山。

“仲春,天消寒。春桃尽开,潇潇花落,千堆雪。

山的任意一处,都是桃花到访之地。

哪怕是我走在山路上,也要给这一山的花让路。

无论怎么勾勒,都不能穷尽其美。就算无法穷尽其美,心中也总是有向外人道说的冲动。”

陶眠拍拍元行迟的脑袋瓜。

“小行迟,你该亲自去看看。”

元行迟很积极。

“我想去的!”

陶眠把手抵在下颌,做出思考的样子。

“嗯……等过些时候,找元日说说,带你回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我能住在那里吗?”

“你想住几天呢。”

“最久是多久?”

“……”

陶眠沉默一瞬,又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

“如果你作为我们桃花山的客人,当然是多久都可以。”

“陶师父,我也想拜您为师!”

“小孩子又说些不走心的话。”

“我是认真的!”

元行迟的上身挺得直直的,眼睛瞪圆。

“我现在特别崇拜您!”

仙人笑了笑,把手放回他的头顶。

“行迟,不是我非要浇一盆冷水熄灭你的热情。只是,如果你真的成了我的徒弟,我就该伤心了。”

元行迟被陶眠的这番话绕得晕。他不明白,陶师父待他很好,却不肯收他为徒。

爹也是这样的。

陶师父……到底会收什么样的人做徒弟呢?

元行迟的脑袋瓜被这个问题占据了整个下午。他坐在门槛上冥思苦想,陶眠就在旁边笑眼望着他。

身后突然传来布靴落地的声音,元行迟从自己的小世界惊醒,回头。

“爹!”

元日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衫,脸色苍白,嘴唇干涩。

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元行迟已经站起来了,但犹豫着,不敢上前。

元日藏在外衫内的双臂朝外打开,对元行迟敞开怀抱。

“行迟。”

元行迟有点不敢置信。这么多天了,父亲一直把他当成空气,不闻不问。

他知道父亲是无法从母亲亡逝的现实中走出来,所以他在等。

现在元日的一声“行迟”,让少年酸了鼻子。

在父亲的视线中,终于又有他了。

“爹”

元日接住飞扑过来的儿子。在元行迟还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次次地接住他。

只是如今少了那人的叮咛。

在元行迟是孩童时,她叫元日别摔着孩子。等元行迟长大了,她又让少年稳重些,别撞碎了他爹一把老骨头。

元日微微阖起眼皮,想到过去,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