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海和尚见了官家,妥妥帖帖地行了一礼,给官家抚琴一曲,琴曲中颇有些花团锦簇的太平意象。

王雱一听便明白了,义海和尚是把官家给认了出来。对义海和尚这种公然拍马的行为,王雱自然是……十分赞同!等义海和尚弹完了,王雱便挤开他坐到琴前,边摸着义海和尚的琴边和官家说起自己和范仲淹学琴的事。

他还说,当初他去和范仲淹学琴时可把他爹羡慕得不得了!他爹老喜欢他师父范仲淹啦,偏又好面子,死活不肯承认,嘴硬地旁敲侧击说什么“你自己去行吗”,他一听就晓得他爹也想去,可他偏说“我和曹立一块去就好”。

说到这里,话题又扯到曹立上头去了。他说:“曹立也和我可好了!”说完他又挑拣着把曹立的厉害之处给官家说了。

直至把自己想在官家面前刷印象的人都数过一遍,王雱才开始给官家弹琴。他弹的还是义海和尚刚才那首曲子,不过给人的感觉又不大一样,这曲中仿佛多了些疾风骤雨、少了些安稳平和,直至曲终风雨落定,百花齐盛,才终于有了叫人安宁下来。

官家听完,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被琴曲抚慰过似的,疲惫全消。他看着王雱犹带稚气的脸庞,不知怎地想到自己早夭的三个孩子。

今年年后祭祀,韩琦、欧阳修、司马光等人又上书请立宗室子,他这些天心中忧闷,想到自己钦定的状元郎,这才临时起意出宫来。

也许老天见他子女缘浅,特地送了这么一个状元郎来。他本来满心愁闷,与他的状元郎走一走、聊一聊,竟然烦恼全消,感觉眼前开阔了不少。

这三十余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若是命中无子是他注定迈不过的一道坎,他再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官家笑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王雱见官家眉宇舒展,什么都没劝,屁颠屁颠地送官家到宫门前,与官家约定今春若是洛阳特别好,一定会写折子上报。他胆大包天地叮嘱:“要是过了四月折子还没呈上去,那必然是被文相公他们给拦下了,您可得向他们讨要!”

官家还是头一回被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这样殷殷嘱咐,颇感新鲜,一口应了下来。

王雱陪玩一遭,有些饿了,溜达回家用了些点心,才把官家的身份告知吴氏。

吴氏没想到早上来敲门的竟是官家,顿时心有余悸。她嗔怪道:“早上你怎么不跟我提个醒,我都没和官家行礼!”

王雱道:“官家微服而来,定然不想被人发现。平日里和官家行礼的人多了去了,哪差您一个?”

“差不差是一回事!”吴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失了礼,当即跑去焚香祭告祖宗,说官家今儿来敲他们家的门了,显见是祖宗庇佑啊!

面对吴氏这种封建迷信行为,王雱这个接受过科学教育洗礼的唯物主义者能怎么办?当然是乖乖上前去接过一炷香,跟着吴氏祭告祖宗感激一番,谢谢列祖列宗的保佑。

王安石从外头回来,瞧见的便是吴氏与王雱两人念念有词地上香。一问,知道王雱今儿陪官家出去溜达了一圈,立刻把王雱拎去书房问是怎么回事。

王雱一五一十地把具体情况给王安石说了,还将自己与官家的洛阳之约给说了出来。

王安石听完了,感觉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他给王雱说近几个月来朝中发生的事情:“上回官家看完你们那本文刊,稍稍透露出想巡幸西京的意图,台谏那边已经上本劝谏了。”

王雱很替官家抱不平:“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都得干活,还不许人出去走走,哪有这样的道理?洛阳又不远,走得再慢六天都到了,前后满打满算要不了一个月,怎么就不能出去散散心?”

王安石没好气地道:“你真要上折子邀官家去洛阳,到时候就等着被弹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