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迦变得驯服,是因岑周川病情好转,要从病房接回家里养了,沉圆承诺她爸爸一回家,会带她回家吃一顿团圆饭――岑迦觉得实在讽刺,团圆饭,哪是他们这样面和心不和各怀鬼胎的几口人能同桌吃的东西。
可被带回家那天,她推开门,看到里面再熟悉不过的装潢时,她又险些战栗起来,甚至要近乡情怯。
“姐姐是太开心了。”
她的脚踝被握住――隔着那一圈电子脚铐,已是换了最轻型的,不过据说警报功能也更先进――沉圆蹲下身为她脱下鞋,宋春徽心细,早早找出了她从前穿的拖鞋,他帮她套上,怕她的裙摆沾灰。一串动作做得熟稔。
岑迦趁机踢了他一脚,警告道,“这是在家。”
沉圆哪里会与她分辩这些,又捏捏她的掌心,“去陪陪爸爸吧,姐姐会很听话的,我知道。”
岑周川还是有病色,见到许久未见的女儿回家都难有力气去起身迎接,岑迦在他身边坐下,发觉原本高大的父亲已被病痛害得颓萎太多,那些尖刺就突然回缩嵌进她的心里,他们已是没有很久好好地讲话,“爸,我回来了。”
岑周川勉强伸出手臂去拍拍她的肩膀,“回来就好,不再想着出去了?”
岑迦一时噎住,父亲也许是她身上仅存的软肋,他如今的状况叫她有多么宽大的心眼再去国外,可如果不走,脚腕上的铐具好像长进她的皮肤,只要就在这里,沉圆就会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他会一直拘禁着她在身边,直到她全身心地依附向他。
恰巧沉圆从厨房帮母亲端菜出来,他停在他们身边,岑迦却觉得阳光割下来他的阴影分明盖住她这边,听见他对岑周川笑着说,“爸爸,姐姐这次回来不会再回去了,她哪里能放心得下家里的事。”
他在用她的软肋绑架她。
岑周川未发觉女儿变得煞白的脸色,“回来待着就好,这里毕竟是家啊。”
岑迦扫视着摆满桌面的菜色,顾忌着岑周川的病情,吃得很清淡养生,少见浓油赤酱,唯一一道拔丝地瓜是沉圆摆在她面前的,估计是宋春徽为她准备的爱吃的菜,她夹起时牵起粘糖的银丝,很难顺利吃到。
家不该是这样的。
有她始终排斥着的宋春徽,有对她心怀不轨的沉圆,他们为着父亲终于结成一个并不牢靠却相安无事的集体,哪怕继母记得她的口味,沉圆用筷子替她斩断那截糖丝,说姐姐吃吧。
宋春徽试图与她搭话,鲜少的事,“小迦,这次回来要不要住回家里?你的屋子我一直按照以前的样子布置,定期打扫,还是回家住更方便些。”
不等她回复,身边人就截住她的话头,“妈,姐和我住挺好的,我照顾得了她。”
沉圆这句话让岑周川放下筷子,他摇摇头,“你们都大了,该谈朋友的谈朋友,该工作的工作,现在住在一起不太像话。”
宋春徽也附和道,“是啊,小迦回来多陪陪你爸,他心情好也恢复得快,圆圆你接下来不是有个长期节目要录制,哪里能照顾得好――”
她还戴着任他控制的脚铐。
“这样,让姐姐说了算吧,反正这些日子我们在一起相处得挺愉快的,”岑迦不想去看沉圆,知道他的目光肯定是黏在她身上的,哪怕她说要搬回来住,他也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将她接回来,绑回来,藏起来,“是不是,姐姐?”
岑迦再也吃不下一口饭。
如果她答应了父亲,她的脚铐会不会在下一秒发出警报,沉圆哪里会怕岑周川,他生活起居如今都要依仗着宋春徽照顾,他为留住她在身边,将人铐起来的事都做得出,又怎么会怕当场宣示他们不堪的关系?岑周川晓得了,又会不会再次怄到病发?
从他身边逃跑这事,是不能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