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之人眼帘一掀,看向他,薄唇微弯,“你不懂。”
“……”
祁凛彻把平安符仔细放回胸口处,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熨得心脏滚烫。目光投向窗外,眼前细濛濛的雨景与离开熙止院的那个清晨重合。
春风曳柳枝,细雨拂桐花。天际阴沉,远山连绵,视线仿佛可以穿透这片雨雾,直抵京城,日思夜想的人仍旧隔着窗台与他遥遥对望,他心头倏地涌上一股暖流。
从前办案时从未有过如此急切的归意。
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有“家”的人了。
片刻后,他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扔下两个字,“出发。”
崔亭远:“……?”
可是雨还没停啊……
*
洛瑜揉了揉酸胀的肩颈,从一堆账册中抬起头来,转向窗外。骤雨方歇,雾幕渐散。
“什么时辰了?”
云萝回道:“酉时了。”
她把搭在腿上的锦毯拿开,从榻上下来,随意披了件外衫,边说道:“我去明善堂看看祖母。”
刚迈进内间,就见卫老夫人正由余嬷嬷扶着下床来,她急忙过去帮忙,“祖母,可是身子有何处不适?”
卫老夫人摇头笑道:“有你这小神医在,祖母的身子呀好多了。这成日躺在床上,闷得慌,我这才唤嬷嬷搀我起来,去窗边坐坐,透透气儿。”
病了多日,卫老夫人显见的消瘦了不少,中气发虚。洛瑜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吸了吸鼻子,勉强把酸意止住。
窗户大开着,沁爽的凉风涌进来。洛瑜不放心,阖上一半,被卫老夫人止住,“便开着罢,吹会儿风,倒也舒服。”
坐下后,又问道:“府中事务可还忙得过来?”
洛瑜点点头,在近窗台的一边挨着卫老夫人身旁坐下。“年初时给大伯母帮衬着,略懂一些,只是还不太得心应手,”她笑道,“看着密密麻麻的账目,比之当初看医书时的头疼,不相上下,只恼我这脑子不好使呢。”
“慢慢来。”卫老夫人宽慰她,“俗话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你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只管去寻……来寻祖母便是。”
季氏那边正因着儿子的事焦急上火,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无暇顾及到府里头的庶务。
洛瑜道:“正有一事儿与祖母商量呢。眼下要紧一桩便是卉圆的及笄礼,二伯母早前准备好了发几,发簪和衣物,我想着再添两件钗冠,邀贴我已写好,得劳烦祖母帮着看看可有错漏之处……”
卫老夫人听她念完,颔首称赞,“不错,很妥当。”
洛瑜依赖地搂着卫老夫人的胳膊,陪着一道儿静静坐着。窗外天色渐暗,灯火逐次亮起。
卫老夫人问起三郎,洛瑜不免生出一丝惆怅,说道:“还不知夫君几时回京。”
估摸着日子,按说也该到了才是……
熙止院的下人争相掌灯,生恐慢了一步,在主子跟前儿得的好处便少一分。
自那一箱箱的赏赐如流水似地搬进院里,明里暗里数双眼红歆羨的目光纷纷投向三房。
习惯了从前三房的冷清冷灶,以及来自其他两房下人不待见的冷眼,谁知这乍然间,风水轮流转,熙止院的下人跟着水涨船高,如今成了被巴结的对象。
下人扬眉吐气,连腰杆儿都挺直了不少,也不复从前懒惰怠慢,撩起袖子卖力十足地把琉璃灯球擦得蹭光瓦亮,一边凑在一处唏嘘道:“这搁以往,哪儿能想得到咱们也能有这般光景。”
“可不是嘛,那句话怎么说的,三十年河东想不到咱们三爷真个厉害。”
一人附和着,又小声道:“三夫人可真是运气儿好,真攀上高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