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殷殊鹤开口的这一刻,他就已经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一切,极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萧濯认识的殷殊鹤,的的确确就是这样一个不管自己落入何种境地,都决计不会让自己束手就擒的人。
他向来心狠手辣,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
过去被他囚禁的那两年也是一样。
不论他在床榻上再怎么逼迫、折磨,殷殊鹤都能咬紧牙关,冷冷看着他不吐一句软话。
每一次都令萧濯气到失去理智,进而羞辱意味越来越浓,动作越来越重,直到殷殊鹤同样濒临崩溃,同样也失去理智,他方才能在这种近乎于发泄和惩罚式的亲密中享受到扭曲的快乐。
可若是如此。
既然是同一个人。
既然同样身上藏有匕首。
如果另一个世界的殷殊鹤在逼宫那晚选择了对他下手,然后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个世界的殷殊鹤,那日又为什么没有拔出那把匕首刺向他?
想到这里,萧濯突然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浑身血液逆流。
好像有人突然提醒他注意到了自己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引导他去发现他从未发现过的真相。
从亥时到丑时。
殷殊鹤讲了整整两个时辰。
他将自己跟萧濯重生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次对话都讲给面前的人听。
包括萧濯曾经遇到的刺杀,他命周南岳设计的试探,在宫外那处宅子布置的锁链,被工匠分成两块的玉佩......到萧濯登基,他手中权势比前世更甚,以一介阉人之身,硬是压得一众世家朝臣抬不起头来。
还有那封震惊朝野,令天下哗然的立后诏书。
以及他醒过来以后为什么对自己手腕上扣着的锁链习以为常。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最后,殷殊鹤顿了一下,望向面前的萧濯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那个世界的萧濯曾被一个怪异的系统赐予重生,得以改写结局,从头来过。”
“所以我想......应该是上天也不忍心看见这个世界的你们再互相折磨,才让我来,给你们一个重新看清对方的机会。”
“如果我在这里......”殷殊鹤勾了勾嘴角:“那他应当也在他该在的地方。”
萧濯胸口剧烈起伏。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
一双从来不肯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软弱意意味的漆黑眼眸却不慎流露出一丝藏得极深的艳羡来。
殷殊鹤方才给他描述的这个故事太过美好。
哪怕前世曾刀刃相向,隔着生死大仇,可重活一世的两个人反而因为前世的磨折走得更近,贴得更紧。
原来他跟殷殊鹤不互相怨恨,不互相折磨是这般模样。
原来在另一个世界,他们是一对天下皆知,感情甚笃的帝后。
原来锁链不是禁锢的工具,而是床榻间用来点缀的情趣。
原来......原来殷殊鹤从当初与他结盟之时就已经对他动了心。
他从未将权势与地位看得比他还重,他不过是不信日后要登基为帝的自己当真会对一个阉人动心。
那他呢?
因为那些扭曲的、见不得光的、畸形的贪欲与占有欲,这两年来他都做了什么?
对殷殊鹤不肯顺从的恼恨,导致他连登基之前时常挂在嘴边的情话都很少开口。
他总是强势,总是愤怒,总是逼迫。
以至于分明如愿以偿坐稳了江山,将朝野上下都牢牢攥在手里,殷殊鹤也从高高在上的位置坠落在他掌心颤抖,他却一日比一日压抑,一日比一日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