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岳头低得更狠了。

他发现他根本察觉不出萧濯究竟是喜是怒,甚至连请求饶恕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心头畏惧不安。

更令他费解的是,督公分明已经试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又为何会默许他将他们的计划原原本本和盘托出......难道他就不怕七殿下忌惮发怒吗?

即便督公跟七殿下是......是那种关系。

怕萧濯看见自己脸上复杂又古怪的表情,周南岳恨不得整个人都伏在地上。

萧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懒得知道。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以后,他只觉得周南岳碍眼,勉强压下心头那抹由前世而来的杀意,随意摆了摆手道:“行了,这里用不着你了,下去吧。”

听到萧濯的话,周南岳动作一顿。

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不该退下,可若是他走了,七殿下想对督公不利......没等他深想,萧濯望着他莞尔一笑:“怎么,好不容易当上镇抚使却不想活了,准备留下来领死?”

闻言,周南岳冷汗再次从额头滚落,心头一凛后不敢再作犹豫,拿着自己的绣春刀迅速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整个松风苑再次只剩下萧濯跟殷殊鹤两个。

两人双目对视。

此刻殷殊鹤已经从亲自确认萧濯竟然真的愿意替他去死的那股震惊和扭曲的快意中缓了过来,虽然胸口依然能清晰感受到汹涌跟满涨的热意,但他知道萧濯极有可能会因为他今日所谋划的事情生气。

他没有瞒着萧濯的意思。

他默许了周南岳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因为他想知道萧濯的反应。

半晌,殷殊鹤说:“周南岳已经走了,殿下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萧濯看着殷殊鹤:“这么周密的计划,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栽赃陷害萧绥或许是将计就计,但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这样一个完整的计划,准备好跟他体型相似的死囚,绝不是一时兴起。

萧濯的眼睛微微垂着,看不出具体神色。

但他的目光自始自终落在殷殊鹤脸上,不错过他任何表情变化。

“很早以前。”殷殊鹤直截了当,“从我奉皇帝口谕去诏狱拿周源口供开始。”

“那天我记起了上辈子发生的种种,”殷殊鹤说,“我发现你比我回来得早,却迟迟没有找我报仇。”

他不明白萧濯为什么不杀他,还要守着他,替他上药,日日.逼他吃各种点心、补汤、燕窝......

萧濯也想起来了。

便是那一日,他冒着违反宫规的风险漏夜出宫也要去找殷殊鹤,面前这人却告诉他,这具身子可以任他予取予求,但他不过是个太监,一介卑贱之躯,当不得皇子的厚爱。

萧濯直勾勾盯着殷殊鹤:“可当时你分明是想跟我一刀两断。”

“是,”殷殊鹤没有否认:“最初我的确是想着算了,你算计我一回,我也杀过你一次,既然重来一次,前尘往事皆可一笔勾销。”

顿了顿,殷殊鹤忽然笑了一下,“可殿下偏偏又回来了。”

“我故意激怒你,想将你逼走,你却咬牙切齿说我赢了,”殷殊鹤说:“我最初不过是想看看,看殿下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后招在等着我......”

“可你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甚至只字不提前世发生的事,帮我重新坐上司礼监掌印之位,说服我去见殷梨,让楚风叮嘱她哄我高兴......”殷殊鹤眯起眼睛望向萧濯,一字一顿:“殿下,上辈子是我输了,可这辈子还是你先招惹的我。”

萧濯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但那双死死盯着殷殊鹤的眼睛却很亮很亮,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