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殊鹤猛地一滞。
明明萧濯此刻眉目冷戾骇人,可不知道为何,对上他那双暴怒的眼眸,殷殊鹤却反常地不觉得畏惧,反而感觉心里没有来地动了动,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
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情绪究竟是什么,他又意识到别的:“殿下怎么会来这儿”
想起身给萧濯行礼,然而不小心牵扯到伤口,虽然竭力忍着不发出声音,依然控制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泛起异样的潮红,埋在枕头里手背青筋凸起,浑身冷汗。
此刻,除去所处的环境跟身上穿着的衣裳不同。
萧濯眼中的殷殊鹤几乎上辈子他在牢房当中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强忍自己不真的把他掐死,让宫中明日突然再多一具尸体的冲动,萧濯再次冷笑:
“疼吗?整整二十大板......我还以为你不会疼。”
殷殊鹤不知道萧濯为何会发这么大火气。
更没想到像萧濯这样的主子会纡尊降贵亲自到太监们住的厢房里来。
“殿下恕罪,”殷殊鹤顿了下,竭力忍住疼痛,低声解释:“奴才是做错了事,才被常公公处罚,这”
“你做错了事?”见他到现在还要在他面前说谎,萧濯咬牙切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烧成燎原之势。
他逼近殷殊鹤,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是你做错了事还是你故意设局让常德益抓你的错处?你以为我是聋子瞎子,看不出这是你自己苦心孤诣求来的二十大板!”
殷殊鹤瞳孔骤然一缩。
还没来得及说话,萧濯已经扣住了他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来:“我是不是说过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我不希望在你身上再看到伤口?”
“现如今你皮开肉绽......”萧濯冷冷盯着他的咽喉:“殷殊鹤,你觉得应当怎么赔我?”
萧濯的力气太大,动作也太重,导致殷殊鹤陡然吃痛,额间再次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在宫中多年,伏低做小早就成了本能,向上位求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下意识就要服软,然而萧濯怒极,根本没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常德益那个老东西大概是故意想给殷殊鹤一个教训,因此连药都没给他上,直接把人抬了进来。
夏日炎炎,殷殊鹤就这么趴在榻上,身上深蓝色的宦服被血染成黑色,看起来触目惊心,几乎刺伤了萧濯的眼睛。
“为何不能慢慢筹谋?你是不是总喜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想到上辈子殷殊鹤亲手杀了他最后自己也落得被人斩首的下场萧濯就怒火中烧,“二十大板就将你打成这样,若是他打了三十大板,五十大板呢?将你两条腿打断了又该如何?!区区一个常德益也值当你把命都豁出去不要?!”
殷殊鹤还是不明白萧濯为何会这么生气。
但他知道萧濯已经猜到了他的筹谋,索性也不再遮掩,直接认了,但因为身后太疼,连带着胸口处都莫名有些滞涩,他轻轻呼出口气看着萧濯笑了一下:
“殿下或许不能理解,但奴才卑贱,这一路走来,做每一件事都要付出代价,若是不敢把自己的命豁出去,那就只能等着别人来要我的命,而且时间紧迫,由不得我瞻前顾后。”
闻言,萧濯心头重重一跳。
是了。
前世殷殊鹤能在常德益死后坐上司礼监掌印之位同样也费尽心机,吃尽苦头,多少次以身入局,多少次刀尖行走,直到他彻底将司礼监跟东厂的权利握在手里,才终于胜天半子,变成那个高高在上,能随意主宰他人性命的大权宦。
可绕是如此。
就算殷殊鹤有一百个,一千个这么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