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奴才的,主子要如何就得如何,因此不论对方是什么来意,也不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萧濯想让他去,他就必须得去,还得在夜里避着常德益的耳目悄悄地去。
因为这张纸条,殷殊鹤心中转瞬间闪过无数个不同的念头。
连带着给自己上药的动作都透着些不经心,直到纱布不小心碰到伤口再次渗出血来,他“嘶”了一声,面色忽然有些难看地想到自己刚才犯病时出现的幻觉。
当真是荒唐可笑。
难道挨了那一刀,没了男人的物件,他果然变成了一个怪物?
生了这种畸形又下贱的病症不说,现下还开始幻想起自己跟男人亲近,在一个男人身下雌伏?
这怎么可能?!
他将身下残缺视之为耻,怎么可能在旁人面前袒露,还放任他人如此亲近?
殷殊鹤面无表情将手按在自己手臂的刀口上,感受着鲜血重新顺着伤口流出来传递的强烈痛感,通过这种方式来强迫自己清醒。
更何况。
殷殊鹤冷笑一声。
所有人都知道阉人残缺,即便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也都对他们鄙夷不屑。
怎么,他病狠了还是被常德益给压制久了,竟然幻想出一个男人出来怜惜他,疼爱他?
且不说这世上绝不可能会有人毫无芥蒂,用那样缠绵亲密的动作亲吻连他自己都嫌恶心的身体,殷殊鹤自己也决不允许任何像幻像中可能发生的那种失控在他身上发生。
他不需要任何人怜惜。
也不需要任何解药。
从六岁不得不把自己卖掉入宫为奴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人这一辈子只有能捏在手里的权势跟地位才是最实在的,别人谁都靠不住。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萧濯想要见他为的竟然也是这种肮脏的目的。
萧濯也没想到殷殊鹤竟然没有发病。
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他没想到殷殊鹤竟然硬生生靠自己抗了过去。
前世在一块厮混数年,他比谁都更清楚殷殊鹤那个磨人的病症犯起病来有多难熬。
尽管殷殊鹤心智坚定,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每每犯病依然被折磨地呼吸急促,站立不稳,整个人看起来像一片即将被碾碎的花瓣。
萧濯让人打探过司礼监今日发生的事,知道常德益为了敲打殷殊鹤拿殷梨的亲事作为威胁,也知道他还当着殷殊鹤的面发作了一个小太监。
单凭殷殊鹤对殷梨的看重,他不可能不对常德益恨之入骨。
他情绪震荡之时不可能不发病,所以他是怎么扛过去的?
泡冷水了?还是捆自己了?
因为萧濯向来不喜在屋内熏香,再加上他嗅觉敏锐,几乎是瞬间就闻到殷殊鹤身上那股尚未褪去的血腥味,猜到他此刻之所以能安安稳稳站在他面前的原因,萧濯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许多,眼神阴沉危险。
可能是因为他脸色变化太明显,以至于殷殊鹤心中一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萧濯下,下意识跪在地上行礼:“奴才殷殊鹤,见过七殿下。”
萧濯胸中的怒意正盛,因此他丝毫没有让殷殊鹤起来的意思,冷眼盯着他的乌黑柔顺的发顶,在心里冷冷想他今日拿刀割的哪里,又割了多深,流了多少血。
他没有去想自己这股滔天的怒火究竟从何而来,但居高临下欣赏了一会儿殷殊鹤匍匐着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上辈子从他们两人正式交锋开始,殷殊鹤就已经坐上了司礼监掌印之位,比常德益当年权势更盛,因此别说是朝中大臣,连皇子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何曾有过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的时候?
好啊。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