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这段时间所有一切都太顺利,以至于他忘记了殷殊鹤其实从来都不是一只矜贵漂亮的白鹤,而是一条美丽却剧毒的毒蛇。

可他当初不就是被这个人所展露的獠牙跟毒刺诱惑到无法自拔吗?

算计人心,争权夺利,却在最后关头狠狠栽了跟头。

偏偏这弱点是他亲自送上门来给殷殊鹤拿捏的。

喉间涌出一抹腥甜。

因为剧烈的疼痛跟怒意,萧濯原本英俊的面庞在摇摇晃晃的烛火之中有一丝扭曲,又很快恢复原样,但他始终不肯放开掐着殷殊鹤脖颈的手:“我只问你一句话。”

“杀了我你后不后悔?”

现在他父皇已死,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今日他死在这里,崔、谢两家也绝不可能半途而废,放弃即将到手的从龙之功。

可除了他,无论是谁登上皇位都会导致朝中大乱。

更何况经此一役,东厂势力遭受重创,那些对阉党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世家大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殷殊鹤难得势弱,可以趁机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还有......

萧濯咽下一口血沫,突然就有些疯狂地笑了起来,眸子里仿佛烧着深渊大火:“殷殊鹤,离了我你还能活吗?”

即使当初他们之间的开始不够光明磊落,可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纠缠下来,萧濯笃定,面前这个人根本就离不开他,不论是在床上还是别处。

然而殷殊鹤只是看着他。

他穿着一身染血的白色中衣,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两人双目对视了好一会儿,殷殊鹤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笑容,轻声问:“离不开又该如何?”

或许是因为萧濯马上就要死了,还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殷殊鹤忽然觉得这会儿跟他说点真心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抬起手来抚上萧濯那张英俊至极的侧脸:“我早就离不开你了啊,殿下。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过去你我之间又何止一日两日?”

萧濯蓦然抬头,只见殷殊鹤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没了,他慢慢说:“可到今天我才知道,跟你在一起是我这一生做过最蠢的事。”

“不过也挺好,”虽然眼底依旧很红,但殷殊鹤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素提督东厂杀伐果断的平静从容,他说:“这局棋是我输了,但你也死在我手里,权当两清,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殿下,”殷殊鹤面无表情:“一路走好。”

两不相欠?

再无瓜葛?

听到这话萧濯有点想笑。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愤怒又有些癫狂,心中不解、失望、暴怒、怨怼、愤恨等诸般情绪如同烈火烹油一般煎熬着他的内心。

他顾不上自己失血过多的伤口,更顾不上即将毁于一旦的大业,他瞪着殷殊鹤的面容,忽然间怒焰滔天:“你凭什么跟我两清?”

他一把攥住殷殊鹤的手,发了狠一般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按,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也不准!”

说话间,轰隆一声惊雷再次炸响,大雨滂沱,噼里啪啦敲打在房檐之上,显得屋内氛围格外阴寒。

”......“殷殊鹤冷笑一声,指尖微颤。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说了一句话:“那就等我们都死了,到地下再作纠缠吧。”

昏沉风雨之中,萧濯怒极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殷殊鹤那一刀捅得太深,此刻失血过多,他感觉自己眼前发黑,越来越模糊,血水顺着捂着伤口的手指缝往下淌,神情似有一分不甘:“殷......殷殊鹤......”

你竟然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