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制度是前朝开国时定下的,近身侍卫天子,所以叫‘侍官’。如今府兵受田几乎没有足额的时候,南衙十六卫又被归降的番兵番将、没落将门子弟占去不少名额,许多禁军将领开始将上番府兵当作家奴、僮奴一般对待,动辄辱骂踢打。两京童谣歌曰‘宁要白衣不要兵’,就是时人以侍官为耻的佐证。
早在圣后当权时这项规矩就日渐松散了,上番时间不定势必影响农时,或有不愿意进京的,向折冲校尉交钱请假即可。
徐詹事斟酌道:“说不定至尊是想亲自犒赏三军……”
不,殿下抬眸打断了他,母皇才没功夫对这个级别的兵士论功行赏,那是兵部与吏部考功司的工作。近来至尊流连后宫,一连提拔了数名年轻妃君,又日日传召白马寺禅师进宫讲佛,殿下猜测,她可能是听信了什么谗言,认为这支军队‘如有神助’,想在独孤公彻底收拢之前先发制人。
话再说下去就深了,有不满君母之嫌。冯献灵喝了口茶,一锤定音:“既然是律令,没有不依之理。”
“是。”那就得从别处调兵进驻孽多城了。
老詹事提笔书写条陈之余不知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殿下今日心情不佳,蹙眉直接道:“怎么了?”
“请殿下恕臣无状之罪……”徐公与她共事七年,是东宫资历最老的臣子之一,提及此事也不免冷汗直冒,“近日朝中似有传言,说殿下曾在至尊面前力荐新科状元韩侑。”
皇太女一愣,随即面色煞白。
她久居深宫,一应僚属都是至尊挑选安排,从未与朝臣有过太多接触。当时一力保下韩侑是出于惜才之心,不忍这样一颗明珠就此蒙尘,他是科举进士、天子门生,她怎么敢,又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在母皇眼皮底下与之结党?!
何况明明是孙君等人先提出的舞弊异议,她不过是建议加试一场以评判是非,怎么就成了‘力荐韩侑’?
“此人性极狂傲,作出过不少悖逆犯上之语,坊间都以为您爱才过甚,”徐詹事将头埋得低低的,“暂时未作他想。”
冯献灵迅速恢复了冷静:“多谢詹事出言相告。”
徐公悄悄抹了把汗:“此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春红
翌日清早,待她从甘露殿请安回来,鱼常侍小心附耳道:“启禀殿下,奴婢已派人打探清楚,似是新郎君们对韩君有所不满,每每在宴席上出言讥讽,好在尚未于京中掀起太大波澜。”
洛京春正深,落第的书生士子还未全部离京,聚凑在一起难免酸气冲天,几乎每次常举过后都要闹上这么一次,不是说状元肥头大耳就是说探花似有隐疾(……)。韩侑的外表没什么可挑剔的,称不上玉树临风也至少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儿女双全,还娶了五姓女为妻,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行的样子(……),矛头自然而然的转向了舞弊嫌疑。
至尊钦点的状元,谁敢说他名不副实?唯有酒后嘀咕两句,不是太女力荐,哪来的机会名扬御前?
“殿下若是在意,不如散出一些别的消息,淡化此事?”见她神色淡淡,鱼兴斟酌着提议道,“百濯香铺仍在南市开门迎客。”
韩侑再狂傲,中选之后也不敢再提什么‘女子无能’、‘女学无用’,从前指天骂地是穷醋大发牢骚(文人酸腐,常常批判这个、议论那个,坊间便笑称其为醋大),如今女皇当政,君权远在父权夫权之上,藐视女子就是藐视皇帝,有大逆谋反之嫌。
而他一旦闭嘴,太女有意提拔他的这番说辞就显得可信起来,又不能找个由头狠贬他一顿,只好想办法转移书生们的注意力。
“石律如今到哪儿了?”
开国以来黄河、长江、大运河、洛河等主要河道就在朝廷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