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坐视他们独大于西域。

房中静了一瞬,鄯思归道:“初次见面时我就很想说,殿下身上的香气十分特别。”

冯献灵浑身僵硬。

“零陵,紫兰,麝香草,乳香,都是止咳消炎、平气润肺的东西。尤其是乳香,殿下亲眼见过乳香么?安息谚语里它是‘神女的眼泪’,距我家乡千里之处,寸草不生、蛇虫横行,却很奇异的生长着一种树木,割它一刀枝干会如思妇怨女流下眼泪,泪水洁似珍珠,能驱邪净气,治愈百疾。”

“没人舍得将它配进合香里,”他盖棺定论,“你有气厥之症。”

一瞬间冯献灵脑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杀了他,她道,杀他灭口,永绝后患。没等她抽出袖中银匕,鄯思归猛地倾身:“不论这病是胎里带来还是后天染上,一旦曝光,你再不是储位的不二人选。你们汉人不讲实力讲名分,没人会接受一个身染恶疾的皇太女,尤其这病母传子、子传孙,你们周朝皇室将生生世世摆不脱这噩梦!”

她几乎被他逼出了一点眼泪:“是又如何?!”

“就算我此生无缘储位,就算我被废赐死千古骂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想攀着我妹妹的裙带实现你复国大志?你!做!梦!”

他不愿大周干涉安息内政,就绝不会允许周国公主诞下他的孩子,一旦局势稳固,公主必死无疑。

面具终于绽开了裂痕,鄯思归捏紧她的下颌:“装什么姐妹情深?你们这些人不都是一样的么?‘除我以外,皆为蝼蚁’,你跟她关系很好么?好得过权势地位?好的过太极宫中的龙椅和玉玺?”

冯献灵大笑出声:“可怜虫。”

匕见

可怜虫……

明明是字正腔圆的汉话,他却恍惚回到了茫茫无际的草原。无休无止的马蹄声、永远沾染着牲畜腥臊味的床褥和衣物,王子们争相摔跤赛马,因为赢家可以将他的双手绑起、不远不近的坠在马后,拖着他沿湖疯跑一天。

他以为自己是个下贱的奴隶崽子,桑珠塔娜却说他也是尊贵的王子,身上流淌着某个古老姓氏的血液:“您的故乡在很远的西方。”

他立刻停下眼泪,半信半疑:“有多远?”

“有……有两条马琴川那么远吧,您大概不记得了,我们来的时候走了整整一个月呢。”年轻的乳娘笑意盈盈,他实在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撒谎。

“那我阿爸阿妈为什么不来看我?”

她的笑容暗淡了一些:“因为他们太忙了啊,忙的没有时间照顾您,二王子想他们的时候就把小银刀拿出来看看吧,那是国后给您剃胎发的刀,她说您出生时哭音嘹亮,好像一种只在春天出现的叫声特别的鸟,因此给您取名‘安度霍多’。”

安度霍多……这个名字只有桑珠塔娜才会叫,她是他和素未谋面的故乡之间唯一的联系,每一个星月交辉的晚上,温柔的女声将那些遥远的风土和只存在于行商口中的西域编织成一个又一个闪闪发亮的美梦,伴他沉沉入眠

直到某个篝火明烈的夏夜,总是笑着给他缝补衣裳,轻声哼唱安息童谣的乳母被几个酒气熏熏的突厥男人拖进了帐篷。

这是常有的事,他曾不止一次的见过他们这样对待其他部族的女孩,接下来裙子会被撕破,露出雪白的奶和长长的腿,那些女人会像没死透的鹿一样徒劳的挣扎一会儿,然后很快,帐篷或草丛里就会传出凄厉的尖叫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神明在上,他从未如此迫切、如此虔诚的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位王子,不需要名贵的大马,也不需要血统尊贵的父亲母亲,他只想要一把刀,一把能杀人的刀,以及几个忠心耿耿、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伴当武士,他可以用一切交换,换自己从那团吞噬天地的火光里救下他的桑珠塔娜!